换一个？
主子和丁太医说，换一个？！
主子是打算换掉自己了吗？
隔着门，巧一捂住嘴，缓缓蹲了下来。
眼泪早已不听使唤，哗哗地往外流。
屋子里，丁太医瞪大了眼睛，“换一个什么？”
步云单手拄着下巴，神色有些自责，“换一个相处方式。”
丁太医拂了拂自己的胸脯，“公主你要吓死我，咱能不说什么都论个吗？微臣还以为您要换一个侍卫呢！”
这回轮到步云一愣，“本宫换侍卫干嘛，谁能有巧一好？”
可惜这些，巧一都没听见，他已经默然走到客栈后院的柴火堆处，找个没人的地方，压抑至极地哭出了声。
比起难过，更多的是无助。
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巧一知道，这段关系里，不是主子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主子。
既然如此，想呆在主子身边，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主子那么好。
他怕老天爷这么快就收了照进他生命里的第一缕光。
起身擦干净眼泪，又用缸里的冷水洗了把脸，巧一顺路去检查了下马匹。
又是赶路的一天。
步云刚在马车里坐定，巧一就掀了帘子钻了进来。
小家伙儿头埋得很低，跪在那里帮自己捶腿。
步云看见巧一这副卑微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宁愿巧一继续跟自己顶嘴，也不愿意他卑躬屈膝地伺候着自己。
“停车。”步云抬高了声音道。
巧一一惊，抬头望向主子。
泪痕虽已擦干，眼尾还是通红。
“你再这样，就出去。”步云道。
话一出口，又变成了责备的语气。
巧一心里一紧，他不想出去。
“主子我知道错了，主子能不能别赶我走。”巧一仍跪在那里，语气近乎哀求。
此刻，巧一越是轻贱自己，步云越是心烦意乱，终究是忍无可忍，揪住小崽子的衣领，一把将人扔了出去。
她本以为，凭借巧一的功夫，他自己会稳稳地落到地上。
结果，巧一由着自己像个布袋子一样，被狠狠丢落在地。
咕咚一声。
听得步云心里钝痛。
步云走下马车时，巧一已经爬起来跪好。
其他人听到响动，也都纷纷下来，驻足在不远处。
“伤到哪里没有？”步云都没觉出来，自己的声音已经微抖。
巧一拂掉了主子来摸自己肩膀的手。
突然想起，自己要做个顺从的下人，巧一赶忙又把主子的手拿了起来，放回到自己肩上。
步云定睛看了看，人还行，不像是在忍痛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
遂牵住了一旁的马匹，跨了上去，而后朝着巧一伸手道：“上来。”
被主子牵引着，侧坐在马背上，巧一别过脸，不敢直视主子。
步云没急着驾马，勒紧了缰绳，将人箍在怀里。
把头倚在巧一肩上，步云就这样贴了许久，半晌无话。
好几天了，这孩子一味躲着自己，都不肯让抱了。
一时间，两人都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丁太医望着马背上的两位活祖宗，无声地咂了咂嘴，继而便招呼着众人继续赶路。
马儿不紧不慢地走着，步云亲了亲小家伙儿还在泛红的眼尾。
见怀中的人儿情绪亦已和缓，步云打趣道：“以后出门不用骑马了，单单骑着你这头倔驴就行了。”
主子要……“骑”我？
巧一眼角的红色已经转移到耳根，“大白天的，主子竟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
步云反应过来时，笑得伏倒在巧一身上，“你倒是会听重点。”
巧一帮公主拽了拽缰绳，见主子没有躲，用自己的手轻轻包住了主子的手，“巧一以后会听话，会乖乖的，主子不要赶巧一走好不好……”
“谁说要赶你走了？”步云将人抱得离自己更近些。
清晰地感受到公主的体温，巧一微微咬住嘴唇，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主子不是和丁太医说，要换一个……”
步云抬手抽了马儿一鞭子。
巧一是侧身坐的，一下子重心不稳，栽倒在步云身上。
步云扳过小家伙儿的手，让巧一环住自己的腰，“搂紧了，别掉下去。”
这个姿势，巧一和主子贴得更近了，脸颊正不由自主地升温。
“我说的是和你换一个相处方式，你是不是听到一半，就跑到角落里哭去了？”步云试探着问道。
主子闭着眼睛都能猜出自己干啥了，巧一只好认命地点点头。
“上次在农家小院，没有顾及你的面子。本宫答应你，以后不会当众责打你。”步云真诚道。
主子这是在和自己道歉吗？
巧一将公主环得更紧了一些，“巧一也有错，不该顶嘴，不该说伤人的话……巧一舍不得主子……”说话间又带了些许哽咽。
“那你还倔了吧唧地往外跑？”步云随和一嗔。
“我怕在气头上说错了话，结果倒好，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不怪主子揍我……”巧一语气渐弱。
步云亲了亲小家伙儿红扑扑的小脸儿，“不能全怪你，本宫当时正烦着朝中和府里的事，你也算不巧，撞到刀口上了。”
“主子……”
巧一把头埋在公主怀里，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丁太医掀了帘子看时，两人已经落到了车队的最后面，巧一腻歪在公主身上，头都看不见了。
丁章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憋得十分辛苦。
不管怎么说，他二人和好了就好，外面的事情多，府里不能再多生是非了。
“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巧宝儿就不再使小性子了，好不好？”步云柔声细语道。
“巧一不敢了。”
怀里的人儿又往自己身上拱了拱，步云不觉莞尔。
巧一记起自己的定位，是“贤内助”呢。
如此说来，他做得还是不够好，甚至有些糟糕，他希望自己能在主子烦忧的时候，温柔地接住主子的疲惫。
“刚刚摔到了没？这么点高度，你一身的功夫都到哪里去了！”步云低声责备道。
“受罚的时候，属下不敢使用内力……”巧一弱叽叽地解释。
步云轻轻一笑，“那你说说，身后的伤，是不是你故意磨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