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步云心里酸溜溜的了。
她承认自己下手重了点，怎么丁太医表现得比自己还要心疼巧一？
多亏丁章是个男的。
不然早被步云踹到地上去了。
行吧，这两人一团和气总比互相算计要强。
“你吃吧，难得老丁不和你抢东西吃。”步云道。
巧一得了主子的吩咐，才敢从丁太医手中接过橘子。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橘子上面。
齐刷刷地瞧着剥好的橘子从丁太医手里转到巧侍卫手里。
丁章觉出众人都在盯着自己，便解释道：“多吃橘子有助于伤口愈合。”
却又像是打破了某种微妙的默契，将巧侍卫受罚一事公之于众，自觉失言，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公主说要让陆九兄弟去安排’招魂‘一说的源头之人，真的靠谱吗？依照皇上的耳目和聪明程度，想要识破倒也是不难。”
步云陷入沉思。
有些事情，做起来难度确实很大，但她也并非是“明知不可而为之”的那种人，关键还是圣意。
就如同皇上让自己接管礼部。固然有老皇帝开明，加上宠爱女儿的心思在里面。
但除此之外，更多是出于平衡朝局的考虑。
或者说，是打破平衡，将一潭死水的官场搅活搅乱，让养尊处优的大臣们有些危机感，人人都动了起来，皇上才好居高临下，立判忠奸。
帝王心术，莫过于此。
这倒是和老皇帝发动朝臣抓捕“妖人”的举动，如出一辙。
“禀公主，微臣听说，民间的‘妖人’，在招魂前，能使人头发根根竖立，状如疯子，夜晚时还可见幽光。而后此人便会如同被吸骨敲髓一般，变得奄奄一息。”时任国子监祭酒的陆八说道。
他办了农学后，还是常在田间地头行走，对民间的事情，也知道不少。
步云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头发根根竖立？那不就是静电吗！
北方冬天气候干燥，确实更容易产生静电。
“如果这就是妖术的话，本宫也会。”步云说着，便把手放在巧一外袍的毛领子上，反复摩擦，而后将手置于丁太医头顶，丁章额前的碎发立马根根分明，直冲云霄！
“公主我错了！我不该给您的巧侍卫剥橘子！”
丁章有些慌乱，公主果然是深不可测，连这种旁门左道的异术都会。
步云呵呵一笑，“瞎叫嚷什么，本宫还真能害了你不成。”
随后步云便解释了一下这种现象产生的原理，当然，没提到电荷什么的，只是说和摩擦起火类似，都是能量的聚集，热感的传递。
如今看来，这“招魂”实属荒谬，只怕真有人是被自己活活吓死的。
民众的愚昧，官员的疯狂，皇上的处心积虑，共同构成了这场闹剧。
众人正商议着，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鲁大庄子的人，有要事禀报。
“把人叫进来吧。”步云面色一沉。
鲁大一般有事，会先和陆九联系，重要的事会单独和自己联系，若非真有急事，不会直接派人找到公主府上来。
来人进殿，便不住地磕头：“韶音公主！救救我们吧，鲁老大抓回来的那些证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全死了？那得有十来口人呢。
“你们老大还好么？”步云问道。
“回公主，如今官府也惊动了，老大已然脱不开身，不知是否会就地被带走，庄子也被人围住。小的按照老大的吩咐，冒死前来送信！”跪在地上的小厮急得都快哭了。
步云一默，鲁大为人仗义得很，此人肯定要救。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查出来了吗？”丁太医道。
“是中毒，包子馅儿里有毒。”小厮擦了把额头上跑出来的汗，“公主，我们老大怀疑，是自己人下的毒。在衙门来人之前，已经封了庄子。”
鲁大怀疑是自己人，步云心里却清楚，只怕，就是这殿内之人干的。
陆九，陆十，陆义。
陆八，陆七，丁太医。
步云心里想过电影一样，盘算着殿内众人。
汪文植一介宦官，不太干得出这种事情。
巧一么，别说这些人是他救下来的了，挨了藤条前的巧一，或许能犯这种混，但挨了藤条后的巧一，绝不会再干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
步云正想着，陆义起身去给大家添茶水。
待陆义站在自己面前，往前方的杯中倒茶时，步云一直盯着陆义倒茶的动作。
极稳。
步云扶了下茶杯。
“主子当心烫到。”陆义的语气恭敬如常。
“你最近辛苦了，这种小事也要亲自来做，身后的伤好些了么？”步云随口问道。
主子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陆义面色一僵，“回主子，好的差不多了。”
步云没再接话，让陆九和陆十跟着小厮回到鲁大的庄子里。
“陆九，你不妨挑明了鲁大和本宫的关系。这个人，本宫救定了，至于代价，你先去谈。”步云命令道。
陆九是带着钱袋子去的，妖人本就该处死，如果能用钱抹平，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陆十是跟着去查毒的，主子没有明说，他也知道自己不仅要查清死因，更要查清这动手之人。
步云又和陆七嘱咐了几句，上山去说服三皇子的事，她打算叫着陆七一起。
毕竟读书人更知道读书人的软肋在哪里。
“先散了吧。”步云道。
从鲁大庄子的人来通报时起，巧一就很关注主子的神情，待众人都各自去忙，他陪着公主回到寝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可怀疑是我？”
“怎么这么说？”步云刚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就看到小家伙儿一副悲悲戚戚的模样。
“杀人灭口，做事狠绝，不留余地，虎了吧唧的。”巧一低声道。
“你也知道你虎了吧唧的！”
步云在小家伙儿的鼻梁上重重地刮了一下，将人揽到怀里坐着。
巧一双腿贴着主子的膝处，身后悬空，面色潮红。
主子似有愠色，他应是又做错了什么，但又不知自己错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