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散落下，美丽，寒冷。
等了几近两个时辰，戎狄那边还是没动静。
领队的行首不由说道：“皇上，要不咱们还是回吧！他们大概也不认识您。”
林雨散抿唇，目视远方，目光炯炯。
前方是平原，宽阔而荒凉的景色一览无余，哪有什么军队的影子。
金甲厚重，为了行动方便，她穿得并不多，
如今已是冻得四肢发麻，好像要失去知觉。
这倒不是大事，要紧的是她觉得五脏六腑有着割裂般的痛感，仿佛已经有了裂痕。
疼。
她知道这不是件什么简单事，她不仅涂了唇脂，还抹了脂粉，让她的脸色不是那么难看。
只是下了雪后，难保脂粉不会掉。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这两个时辰就连他们也有些疲倦。
林雨散牵着马绳，对行首道：“回去吧。派人去通知一声，取消作战计划。”
行首听了，立刻将命令下达至小队。
小队不得不掉头原路返回。
林雨散拉着马绳，一直心事重重。
也许金日须堂没认出来她的身份，也许他根本不上钩，但不论是什么原因，这次作战算是白费一场功夫。
但认不出她的身份的可能性很小，她的战甲金光闪耀，头盔上的那根细细的支柱也是皇帝的标配……
林雨散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可能！
“快走！”林雨散一边喊着，一边驾马飞速疾驰，“他们是在故意消耗我们！”
她扭头问行首：“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他们吗？”
行首沉重回答：“我再派人过去。”
马蹄踏碎落雪，夹杂着寒风孤寂的呼啸，响彻关口。
马背上的林雨散被颠得脏腑一片混乱，几乎要失去意识。
她咬了口舌尖，逼迫自己灵台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行首在她身后喊道：“皇上！追兵来了！”
林雨散默不作声。
她死死地咬紧牙关，不敢开口，
一旦开口，她胸腔内的血可能就要全部涌出来。
来当诱饵之前，她计算过时间和距离，这么远的距离，想要跑过关口，甩开他们，绰绰有余。
只要他们还没收到撤退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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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陆家。
陆丹青昨日就收到来自左相的拜帖，今日午时，傅星离如约而来。
不为别的，是想拉拢陆丹青。
傅星离穿着滚金的黑色长袍，不论是玉质金相得外貌，还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气势，半点不比皇上差。
他笑着，眼中却是一片薄凉：“陆相要考虑清楚，跟着花重锦，会走怎样的路。”
陆丹青的双手紧紧贴在大腿上，努力保持着一个文人该有的姿态，
但紊乱的呼吸却出卖了他的心。
陆家一直子嗣单薄，他的父亲早些年便郁郁而终，如果他也出了事，陆家就真的绝后了。
但陆家从来都只站皇帝，更何况从心来说，既然林姑娘支持的是皇帝，他也要……
他轻轻瞌眼，深呼吸一口气，抿唇，眼神定定道：“抱歉，陆家，从来只忠于皇族。”
傅星离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他也不恼，浅笑着问道：“是因为她么？”
陆丹青身躯一震，心里有了猜测。
傅星离又道：“因为林雨散站花重锦，所以你也跟着站他？”
这三个字如同落雷砸在陆丹青耳中，
他从来都没想到，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不是皇上，而是左相！
他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她在哪里？”
“她死了。”傅星离平静的吐出这三个字，但嘴角虚假的笑意也落平，“她死前的愿望，是让我登基。”
“砰”的一声，陆丹青打翻了茶水：“不可能！”
傅星离也站了起来，平静道：“信与不信，全都看你。”
言罢，便迈步朝门口走去。
他的脚刚跨过门槛，就听陆丹青声音颤抖着问：“她……到底是谁。”
是谁。
傅星离沉默良久，喉结滚动：
“一个喜欢美好事物的普通姑娘。”
得到这个完全不明确的答案，陆丹青却并未觉得傅星离是说了一句无用的话。
他回想起来，他几乎对她一无所知，没有能力去探查，也害怕冒犯，也不去问。
他说他不信神佛，但其实早就把那个神秘的林姑娘当成了仙神，
就像她说她是仙女下凡，他就真的相信她无所不能。
但到头来，他才意识到，不仅仅是她的喜好，关于她的事情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她真的像个下凡的神仙，悄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又悄然离去，什么都不曾留下。
他只记得，初次见面的那天，他唐突的询问能不能和她同坐一桌，
他清晰地记得，她的笑容干净明媚，声音清脆而俏皮：“看你长得俊俏，就让你坐咯！”
那时、后来，他都没往深了想。
“去把崔旭请来。”陆丹青沉声道。
身边的小厮虽然疑惑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找崔公子，却也照做了。
崔旭来到陆府时，陆丹青在书房。
崔旭道：“把我叫来，不是喝茶吃酒，而是在书房看书？”
陆丹青将写好的信件封好，郑重的交给崔旭。
崔旭一脸莫名：“你小子干什么呢？这什么东西？”
陆丹青却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我是皇党一派，如今朝中势力向左相一边倒，皇上远在边关，傅星离如果此时……我们皇党不可能能活下去。
陆家只有我一个，这遗嘱，只能交给你。”
崔旭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沉声问道：“你想好了？”
陆丹青：“想好了。陆家的门楣，不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