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散端着一盘热乎的烤肉回来时，就看见秦寒酥正在和浴池里的水斗智斗勇，
只见他高高抬起左手，右手紧紧的扶着岸边的石块，一张小脸几乎要皱成一团，
陌生的浮力让他一时间难以应对，
嗅觉和听觉一向灵敏的他甚至没察觉到另一个人的到来。
“不适应？”林雨散问。
秦寒酥一愣，
来不及回答爹爹的问题，轻轻地嗅了嗅空气里传来的气息。
是肉，
好香的肉！
他忽然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踩着水，朝着林雨散的方向扑腾过去。
什么陌生的浮力，什么手上的伤口，统统被他抛诸脑后。
“皇上小心！”承德公公惊叫道。
他正要上前拦住秦寒酥，却被林雨散阻止：“让他来。”
与此同时，秦寒酥一把夺走盘子里的烤肉，像是饿极了的狼，抱在手里大口大口的啃食。
好香的肉！
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拒绝的肉！
此时此刻，秦寒酥甚至觉得，
能尝到这样的肉，
让他现在去死都可以。
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小孩儿对着一块烤肉狼吞虎咽，林雨散就在旁边耐心的看着，眼眸中透露出几分兴致。
等秦寒酥吃完肉，把手指和手心上沾上的佐料都舔了一遍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林雨散。
林雨散问：“好吃吗？”
秦寒酥点头：“好、好吃。”
林雨散道：“听话的话，还有很多。”
秦寒酥颤抖的红眸倏地亮了起来：“听话！”
说着他直接跳下浴池。
这次连左手的伤口都不管了，整个人都浸在水中。
林雨散一把将秦寒酥从水里捞起来，提着他的左臂，沉声道：“不知道疼吗？”
看见秦寒酥不解的神色，林雨散便知他根本不在乎疼不疼这种事。
他只在乎死亡，
还有肉。
唤来宫女为他洗澡，他便也乖乖的任由宫女折腾。
林雨散坐在一旁，问：“第一次洗澡？”
秦寒酥：“第一次。”
难怪臭烘烘的。
林雨散又问：“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秦寒酥：“在斗兽场，和野兽搏斗，不小心留的。但我明明，有刀……”有刀，却还是受了伤。
林雨散：“什么样的野兽？”
秦寒酥：“大虎。”
林雨散打量了一眼他那极度营养不良的小身板，问：“多大了？”
秦寒酥露出迷茫的神色。
不知道。
林雨散估摸着秦寒酥也就十岁左右，
她特意往大了估，毕竟这幅营养不良的小身板看上去也就七岁。
很难想象，这么个小孩子，仅仅拿着一把刀，就能打败一头虎，
而且仅仅只是在手上留下一道伤痕。
这样的实力，就算是义父的坠兔宫里用心培养出来的孩子，也无人能及。
林雨散又问：“对未来有打算吗？”
秦寒酥回答得毫不犹豫：“吃肉。”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林雨散低低的笑出了声。
也不只是在笑什么。
秦寒酥这个澡洗了很久，最后仅仅也只留下一条脏兮兮的左臂。
宫女为他换上崭新的衣物鞋子，此时的他就像是洗尽铅华，呈现出他本该拥有的模样，
洁白，干净，一尘不染。
林雨散伸手，
秦寒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牵着我。”林雨散道。
秦寒酥面露疑惑。
牵着是什么意思？
见他没有动作，林雨散便拉起他的右手，带着尚未反应过来的他离开浴池。
一路将他带去朝安宫附近的宫殿，
她道：“进去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秦寒酥听了，松开林雨散的手，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驻足，
回头又看了一眼。
模糊的视线内，他看见那个金色的人站在阳光下，再次对他说：
“秦寒酥，去看看。”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爹爹离他很遥远。
爹爹，不像是人类。
秦寒酥想。
哪有这样的人类？
秦寒酥听话的进入宫殿，
还未步入大门，鼻尖便闻到清透微凉的香气。
他模糊的视线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指尖触碰着陌生的装饰，抚过轻柔的账帘，
最终落在那柔软的床褥上。
好舒服，
好暖和。
“这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林雨散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爹爹，”他有些迟疑，“野兽不应该住在这样的地方。”
林雨散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是野兽，你是人，人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地方。”
“那我……”秦寒酥有些犹豫，“我还要和野兽搏斗，住在这里，会弄脏爹爹的东西。”
“你不需要过和从前一样的生活。”
“那我要做什么？”他问。
林雨散没有回答。
此时承德公公在外禀报道：“皇上，郁太医求见。”
林雨散牵着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秦寒酥：“走了，带你去治你的手。”
她叫的是皇帝的御用太医，
那郁太医有神医之称，濒死的花重锦也是靠着他的手段吊着一口气活到她来。
这让林雨散想起了一个故人……
也或许不算是故人吧。
正想着，她来到正厅，见到那穿着太医官袍跪在地上的男人，眼中还是不免闪过讶异。
还真是他。
当年义父手下，医药天赋最高的人，也是她所在的七部最厉害的人。
林雨散坐在高堂，懒懒的靠在椅背，轻蔑的看着地上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恭敬地磕了个头，道：“臣，姓郁，名子柒。”
“行了，起来吧。”林雨散一脸不耐，“伤口都快愈合了，没什么好看的。”
郁子柒低头不语，只是提着药箱来到皇帝面前，先是恭敬地把脉。
摸到脉象的时候，他眼中闪过冷光。
果然是林雨散那个女人。
而且还是刚刚破身的女人。
确认无误后，郁子柒眼中闪过嘲讽，颇有深意的看着林雨散：
“皇上还当注意身体，纵欲伤身。”
这不是郁子柒第一次嘲讽林雨散。
以前他们七部，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她。
每每他嘲讽过后，林雨散都是一声不吭的离开。
这样软弱可欺的性格让郁子柒对她更加不爽。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代替花重锦去当皇帝。
却不料林雨散这次说话了。
她的声音和花重锦一模一样，低沉慵懒，却散发着嚣张的王气：
“朕乃九五之尊，天子之躯，身体不同于凡人，纵欲是为了更好的开枝散叶，有何不妥？”
郁子柒瞳孔微微收缩。
她真的是林雨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