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已经入局的慕染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昨夜知道卓承骁又犯了旧疾，她在奉极殿里坐等一夜无眠。
几次想起身去找他，却又都强忍了下来，直到听到殿外似乎有动静，她便开心的跑去开门，谁知看到的不是卓承骁，而是神情异样的邓嬷嬷和她身后的一众宫人。
当邓嬷嬷说明来意并闪开身，让慕染看到她身后的那个面容熟悉的秀女时，她的脑海里一片嗡鸣。
选秀不是结束了吗?
选秀不是只走个过场吗?
卓承骁为何会突然宠幸了一个秀女呢?
“邓……邓嬷嬷，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慕染眼中已是一片模糊，嘴角却微扬带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向邓嬷嬷，然而她的回答将那些本就微弱的希望之光全部遮挡的一缕不剩。
“慕大人，实话与你说，这件事奴和太后也很意外。但是主君确实进了春煦阁，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从所有秀女中选了吕春娣，并且进了她的房间。奴，检查过了，吕春娣确实……确实落了红。”
邓嬷嬷一挥手，一位女婢捧着一个托盘走到慕染的身边。
邓嬷嬷掀开上面的盖布，只见下面是一块白锦床单，而床单上有着一抹惹眼的红。
在慕染看着那抹红时，卓承骁来了，然而此刻她根本不想看到他的脸。
“小姐，小姐，你开门！！”
“小姐，你相信属下，属下没有宠幸那个秀女！！”
“小姐！！”
“小姐！！你要相信属下！！属下真的没有！！”
“小姐，主君说的是真的，昨夜属下一直陪着他，他根本没有离开过朝祈殿，怎么可能去春煦阁！”
“小姐，属下说的全是实言，主君真的没有！！”
……
回到住处后的慕染进了屋子就关上了门，把杏儿三人全部挡在了外面。
随后赶来的卓承骁不停的拍门叫门，肖易川也帮自家主子说着话，然而屋里却没有半点声音。
这次的情况与昨日不同，肖易川也不敢再用骗的方法让小姐开门，何况就眼下这种情况怕是说什么也不会起作用。
看不到屋内情况的卓承骁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能感受的到此刻的小姐有多绝望又有多伤心，他担心她会出事。
砰！！
卓承骁一脚踹开了房门，却看到屋中的小姐不哭不笑不动不语的只是那样呆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揉捏着手腕上那条绑了多年的红线。
看着这样的小姐，卓承骁心痛的已快无法呼吸。
“小姐……”
卓承骁走到小姐身前，跪在她的面前，抬头看着她那低垂望着手上红线的眼。
“小姐，你相信属下，属下不认识那个秀女，更没有宠幸过她。小姐……你相信属下好不好?”
慕染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浅眸。
“你没有?”
“是，属下没有。”
“凤五！！”
慕染高喝一声，凤五转瞬即到。
“小姐。”
“凤五，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凤五闻言面带难色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主君。
“我让你说！！”
慕染再一声怒喝后，凤五立刻双膝跪地。
“昨夜属下从大将军府回来时，看到主君独自一人进了春煦阁，并且让春煦阁的掌事唤出所有秀女进行挑选，最……最后主君和一个叫吕春娣的秀女进了房间。”
“还有呢?”慕染发声，声音清冷的冰人。
“还有……”
“说！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出来！！”
“小姐?！”
“你要不想我死，就全说出来！！！”
慕染用力狠拍桌面，冲着凤五大喝。
“属……属下生怕自己看错了，特地上了屋顶，结果看到真的是主君，而且他正在和那名秀女行……行鱼水之欢。”
谭青青毕竟年纪还是太小，自从经历了卓承延的那件事后就夜夜被噩梦惊醒。
慕染知道后便让凤五每晚都去陪她，直到她睡熟后再返回宫中，却没想到昨夜正好让他看到卓承骁寻幸的事。
当邓嬷嬷的话让慕染陷入绝望时，在回住处的路上她本想唤出凤五让他去查实一下，谁知他却表现的踌躇无措。
在她的逼问下凤五说出了自己昨夜的亲眼所见，他的话无疑如同在慕染受伤的心中又加了狠狠的剜心一刀。
“凤五?！你在胡说什么?！！”
听到这些话的肖易川一把将凤五从地上扯站起来。
“我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
凤五大喝一声，将肖易川用力推开。
肖易川的身子重重的撞在了那摇摇欲坠的破门板上，杏儿见状心疼的想要上前，却在与他四目相对之后背过了身去。
那些宫人可能会撒谎，邓嬷嬷可能会撒谎，吕春娣可能会撒谎，但凤五不会。
“卓承骁，你可听清了?”
慕染开了口，双眼无光也无泪，只是那样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
“小姐，属下……属下真的没有。”
卓承骁的解释本就无力，在凤五的一番言语后更加显的虚无轻飘。
一滴泪从卓承骁的眼眶处流了下来，泪滴砸在了慕染的手腕上，须臾间便尽数被她腕间的红绳吸去。
慕染用力拉断了那红绳，将它拎起轻轻松手，任她珍惜多年的东西就那样无足轻重的掉在地上。
看着那掉到地上的红绳，卓承骁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
“卓承骁，我上一世欠了你的，这一世我自问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你说你爱我，我就拼了命的也爱着你。你为了我中媚生之毒，我也为了帮你解毒，把自己给了你。
你说想带我走，但需要我为奴为婢，我便跟你千里迢迢来到天烺做你的近侍女官。
你说你想娶我为妻为后，为了你我可以，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锁在这深宫之中。但是你说你想，所以我同意。
眼看十五之期将至，你却宠幸了别的女人。”
慕染眼波颤动，蒙上一层水雾，模糊着视线看着眼前人。
“卓承骁，你告诉我，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
“小姐，属下没有，属下真的没有，你相信属下好不好?你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定会查个明白，给你一个交代。”
慕染笑了，继续望着面前人。
“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知道为什么吗?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瞒累了，也不想再瞒了。
当年在你购置的小院里，看到你看着潭儿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你喜欢孩子，当时我就想以后给你生多多的，生到你满意为止。
可惜……造化弄人。
翁公单独见了我，让我不得不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你回天烺后九死一生，我也成了几次进出鬼门关的人。
我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又可知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三哥哥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慕染说到此处，强忍的眼泪终究还是溢了出来。
她的话也让卓承骁和肖易天震惊不已，却让在院中听到的杏儿和秀珠哭成了泪人，两人转身扑在竹鸿的怀里替小姐哭的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