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蓬头垢面，脸上道道齿痕，双眼布满血丝，在月光下形如鬼魅，狰狞恐怖。
见李九云不信，他双手在空中抓了抓，忽然狂躁地怒吼，“昔有尧帝禅位于舜，舜禅位于禹。大乾百年基业，兹失其序，北狄挞伐，皆朕之罪。今禅位于吾儿九云，以保李氏宗庙，肃承天命。
九云，这禅位诏书上的字，你都还记得吧，是我，是我亲笔写的！”
李九云见识过天魔的凶恶，不敢轻信。
何况萧无忌还提醒过他，天魔绝不是第一天盯上的李远，或许两人早就有过交集。
如此一来，他更不敢信任他。
但是从他惶恐和焦躁的眼神中，李九云看到了他悲悯和绝望的内心，悠悠地问道：“为什么是八十一天？”
李远浑身开始打颤，“因为……”
“哼！你竟然在这里，看招！”
韩重不知何时出现了李远的身后，他一计掌风劈来，刚才还哆哆嗦嗦的李远忽然跳了开去，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你竟能追到这里来？”
这声音刺耳至极。
李九云忽然缓过神来，刚才那个的确是李远。
而此时又变成了天魔。
李远的神识还在，没有彻底死去。
韩重根本不看他，追着李远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李九云正要迈步，衣衫忽然被人拉住了，一个女子道：“原来，你是李家的人，你是大乾的……”
杨允贤眼神热烈，“不进去看看吗？”
李九云把她的手推开，别过脸去，冷声道：“看过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九云！你当真不想知道天魔的来历？”杨允贤那日只跟萧无忌说了一半，剩下的关于天魔的死穴，却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李九云会来的。
她想亲口告诉他。
见李九云迟疑，杨允贤道：“你不是天魔的对手，至少现在还不是。他在代州隐藏了多年，我就算再傻，也比你知道的多吧？
只要他活着，你休想复国。我说的没错吧？”
李九云咽了咽口水，他不想跟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了。
但是孩子已经出生，想撇清关系，实在太渣。
“你那个随从，看起来比你更了解天魔。你听听我的话，或许能有些新对策，不好吗？”
杨允贤说完这些，转身往院内走去。
李九云没了选择。
天魔跟自己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弄清楚也好。
杨允贤带他去了偏殿。
进门后，先坐下来盯着他打量。
然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大乾别灭的时候代州也发生了动乱，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了。
宗礼意图灭我全族……”
“跟天魔有什么关系？”李九云不想表现的很亲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允贤没有过多地表情，“我的族人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一个老者横空出世，他自称……逍遥子。”
逍遥子？
李九云瞠目结舌，逍遥子可是他原身的师父，他重生之后，都没有见过，只是某些时刻，记忆深处有他的身影浮现出来而已。
他一度认为，逍遥子已经死了。
见他吃惊，杨允贤微微一笑，“逍遥子前辈救了我们，还留下来做了我们的大巫师。”
杨允贤故意一顿，观察着李九云的表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九云的下巴惊地差点掉在地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你说什么，大巫师就是逍遥子？那天魔呢？”
杨允贤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还不明白吗？逍遥子就是天魔啊！”
李九云腾地站起来，上前掐住杨允贤的脖子，威胁道：“不！不可能，师父他怎么可能是天魔？你骗人，你最好坦诚，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杨允贤闭紧了嘴巴，粲然一笑，“你是他的徒弟，竟然不知道他的身份？真是可笑。”
李九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与师父相处的种种都浮现在了出来。
李九云上山后，逍遥子对他关怀备至。
还亲自传授他武功。
尽管他笨拙的什么都领悟不了，逍遥子都没有放弃过。
还谆谆教诲他，“机缘未到而已，到了自然就领悟了！”
当时的李九云以为是师父安慰他，没有当回事，现在想想，他一次次的遇险，一次次的领悟，不就是机缘巧合促成的吗？
难道师父算准了自己是个穿越者。
真有这么神奇吗？
杨允贤打掉他的手，捂着脖子咳了一声，“你不用怀疑我对你师父做了什么，才导致他这样。
这些都是他自己亲口对我说的。
逍遥子穷极一生都在修炼长生之法，可惜他只知道了夺舍的法门，这是他痛苦的根源。
因为肉身不能跟着他一起永生，为了活下去，他就会昧着良心夺舍。
起初他夺舍的都是将死之人，后来他忽然发现，任何一具身体只要被他夺了去，就会快速地衰老。
然后他就开始对年轻人下手，甚至试过婴儿。
可是那些凡人的躯体，是毫无修为的器，根本承受不住他的修为，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一直寻找身体。
最后他……”
杨允贤深吸一口气，“最后他成了魔。”
哈哈哈！可笑，天魔就是师父？
李九云摇摇头，轻笑道：“故事很精彩，可是我不信。我的师父道骨仙风，绝不会变成魔。
你知道吗？我的师门中只剩了两人，其他的师兄师姐都是因为对付天魔而死。
如果真如你所说，天魔是我师父，为什么他要害自己的徒儿？”
“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杨允贤面色平和，“你好好想想，你记不记得逍遥子长什么样？”
“我……”李九云思量了一阵，脊背上开始发寒，他竟然真的记不起来，师父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唯一记起来的是，最后他在水里回忆起来，他顶着的那张脸，跟自己一模一样。
这么一想，李九云忽然想起第一次来代州的情形。
天魔就是要夺他的舍，他还说，难得遇到如此中意的。
师父难道不认识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