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掠了掠鬓边的碎发，揉着皓腕，“还有粘知了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李九云缓了一口气，继续开了口。
“这个粘杆处啊，是一个叫清的朝代才有的。有个皇帝心狠手辣，在九个兄弟争位中拔得头筹，坐稳了龙椅。
可他呀，虽然治国有方，日理万机的，可这心里总不踏实，总觉得有人要害他。
于是，便把他在王府时的那帮子粘知了的闲散人等重新集结起来，让他们四处打探情报。
哪个娘娘和侍卫媾和了，哪个宫女和太监对食了，哪个碎嘴子嘚吧嘚吧欠抽了，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甚至连兄弟亲王的家书，都给半路截了，看看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些人别看吊儿郎当的，其实，他们都擅长用一种暗器，叫血滴子。
专门攻击人的要害，一旦见血，必死无疑。
所以，民间都知道，朝廷有个血滴子，不好招惹。”
女帝听得神情雀跃。
手里摇着织锦腰带，打着旋儿，举手投足间，尽是小女儿姿态。
“有趣，真是有趣！小九，那隐士如今在何处，朕给你人手，你去把他带回来，朕封他为国师。”
李九云麻了。
那隐士就是他自己，找个毛线。
女帝看他为难地皱了皱眉，又改了主意，“算了算了，你这脑袋，怕是早就忘了，去了也是白费力气。
帮朕想想，组建个什么合适吧？”
李九云早就想好了，轻笑道：“陛下的肩头有朵曼陀罗，那不如就叫曼陀罗吧！这样……”
“你竟敢偷窥朕？”
女帝罗袖一扬，但手到了李九云的鬓边，却握成了拳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如烟的眉尾一颤，放下手去，叹道：“是那日看到的吧？”
李九云半闭的眼睛睁开来，“陛下想打也无妨，小的扛打，区区一巴掌又不会打死。”
女帝没再理她，转身重新坐了下去。
李九云知道，张慕白和梁恕这些臣子，虽然衷心，但也迂腐。
什么新点子没有，为女帝讲学，搬运的还都是大乾国赐下来的藏书典籍。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是，纲常伦理治国最简单粗暴，收效最快，但后遗症也非常明显。
那就是人不再去想框架之外的事，治大国如烹制小鲜，调味品到位了，不要翻动太勤快，否则翻得勤快了，小鲜物不抗造，必定会烂糟一团。
可大离国只有，外加九州十几个部落。加起来还没大乾国两个省的人口多。
有何翻不得的？
女帝的纤指敲着桌面，眉梢淡淡，一副淑仪闲华之态。
李九云又为她蓄满茶水，恭敬地奉上。
“陛下也不用太过着急，苗统领选好人之后，先行训着，等到宫里设庆功宴，那些人以免得搅扰宾客雅兴为由，到处走动，不会惹人怀疑。”
女帝点了点头，叹道：“曼陀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李九云现在对大离国的行政管辖不熟，只是从代州那“半自治”的方式可以窥斑知豹，整个大离国，除了王都丽城，极有可能只认当地首领，不服朝廷官员的。
双管齐下，动作太大。
各地听到苗头后，说不定还会私下里联合起来，与朝廷对抗。
这样一来，再丰厚的薪俸，也没有哪个嫌命长的赴任了。
看来，还是大砍刀好使。
宗礼一死，代州的乱子不就理出头绪了？
李九云转念一想，王兵全国奔袭，军饷从哪里来？
这牵一发动全身的举动，可不是闹着玩的。
宁国公府吃了大亏，极有可能会把在大离境内开设的商号尽早清账关停，被逼到走投无路，携巨款出境寻求庇护，那可怎么办？
李九云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陛下，曼陀罗组建起来，倒也容易。
可以先去查丽城里商户的报案记录，尤其注意那些存疑的，草草结案的，甚至被告是纨绔或者官员的。让心腹臣子们以梳理卷宗为由，悄悄去找当事人。
弱势群体最终情谊，谁肯还他们公平，他们就对谁感恩戴德。
这样一来，既不用大张旗鼓让人识破，又不怕他们泄露出去，一举两得，不就成了？”
女帝双目澄澈，眉梢稍染猩红，兴奋地击掌点头。
“妙！实在是妙啊！”
转而冲李九云笑道：“小九，不枉朕疼你，你能如此绞尽脑汁，为朕排忧解难，朕很是欢喜。
说吧，你还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朕能给的，绝不含糊。”
刚才还愁容满面的小女人，忽然变的像个菜市场卖鱼发迹的暴发户大哥，膀子甩起来，眼见的都能杀人了。
李九云想要的多了。
想要回到那个能够直播的世界去，他的五百万粉丝还在等着看奇迹呢！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残酷的。
就算不能回到未来，他希望大乾国不要灭，这样的话，身边最起码都是亲人，说不定还能见到记忆中的师父。
如今，就算美女环绕，他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女帝见他不语，笑道：“除了夜里去朕的后宫，你能发挥特长之外，朕也看出来，其余时间，你都闷闷不乐。
既然曼陀罗是你的主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你心系本族绵延，不愿为太监，说明你虽然落魄，却有责任心。
朕赐你段姓，单名一个九字。
从组建曼陀罗起，你在外是段九，在宫里依然是朕的替身。
朕这儿有面具数只，都是先前出宫时所戴，你选一个，段九是你的名字，面具是你的门脸，满意吗？”
李九云默默地听完。
清冷的心里，一颗石子冷不丁坠入，涟漪一圈圈向外蔓延开来，他的眼睛忽地发涩，不知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