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了许久，或许是喝醉了，苏天舟身形晃了晃，眼神朦胧地看向程耀武。
“舅，我娘和我说起过你，要是你在的话，拼死也不会同意她嫁进苏家。
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啥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一点点没了精气神，一点点地离开了我和昭妹儿。”
听着他的话，程耀武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搂着苏天舟的肩膀，泪水鼻涕一块流。
最后还呜咽地哭出了声。
“程家，程家欠了海珠啊！”几乎是撕心裂肺地低吼。
程立东和程明山两个，没见过这么脆弱的父亲，一时间被惊住了，不知不觉也跟着红了眼眶。
连苏昭昭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此时她才想到，这些天她哥可能一直都在硬撑着。
他心里念着他们娘，不想让她担心，没有表现出来。
今天借着酒意，才把心底压抑许久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这样也好，要是一直憋在心里，会出问题的。
一顿饭，从六点多吃到了十点多。
喝酒的三个，程耀武、苏天舟和程立东都醉醺醺的。
程家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夫妻俩睡的主卧，另外一个小房间，并了两张小床，兄弟俩一块睡。
苏昭昭和王梅一起将喝醉的三人，扶进了主卧睡下。
“小山，你在房里打个地铺，夜里看着你爸他们。”
程明山点头：“好。”
在陌生的环境，苏昭昭没什么睡意。
见游戏机里是黄色圆球，就用意识操纵大银爪夹球，直到累了才闭眼睡觉。
翌日，昨夜喝醉的苏天舟和程耀武精神焕发，恍若重获新生一般。
“哥，你头不疼吧？”苏昭昭关心地问。
苏天舟嘴角含笑：“还行。”
这时，程耀武从后面走过来，满脸笑容。
“咱等下一起逛百货楼，你们过来了，大舅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的，给你们一人买身新衣裳。”
苏昭昭和苏天舟自然是推辞的，但拗不过舅舅的坚持，只能跟着出门。
成衣比自己买布做衣服要贵，所以他们来到的是一家布店。
程耀武让两人选自己喜欢的布，一旁的程明山上前，朝他不停地眨眼。
“爸，我的新衣服？”
程耀武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转念想到过新年，狠了狠心，大手一挥。
“你和你哥也去挑吧。”
“好嘞！”
程明山扭头跑到一堆布匹前，高兴地认真挑了起来。
管着程家钱财的王梅，虽然有些心疼钱，但也觉得给苏昭昭两人买衣服是应该的，没有半点意见。
衣服做好，得明天才能拿到，苏昭昭和苏天舟也决定多待两天，初六的时候再回去。
清水镇没啥好玩儿的地方，但程耀武还是带着他们在镇上转了一圈，还给买了好些吃的。
回家时，在楼下遇到楼里的邻居。
“老程，这是家里来亲戚啦？”
听到人问，程耀武立即就来劲儿了。
“我外甥和外甥女，个个都了不得嘞，我外甥在部队当兵，外甥女是咱们市的高考状元，考上了京市大学！”
“哟，就是报纸上的那个小姑娘啊，我说看着咋那么眼熟，真厉害啊，能去京市上大学。”
程耀武扬起下巴，骄傲的模样，就跟自己被夸了一般。
“咱们镇上都没出一个去京市读大学的呢，姑娘看着就聪明，还长得恁俊，说对象了吗？”
“说了说了，对象家里也是京市的，条件好得很。”
“不错，就要找个条件好的。”
……
从程耀武说出苏昭昭是高考状元的话后，苏昭昭就成了居民楼里的“明星”。
时不时有人闻名而来，站在程家的窗户外，探头往里瞧。
苏昭昭又仿佛回到了在东山村的那段营业时间，有人还专门带着小孩儿过来，指着她激励娃。
“看见没有，这个姐姐是高考状元，能去京市上大学，毕业了以后还能留在京市工作，挣老鼻子钱了。
你要向人家学习，以后也考大学，去大城市工作，爸妈也能跟着沾光。”
今年才十岁的男娃：……
程明山出门玩儿，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将他围住。
“小山，听说你家亲戚是高考状元？”
少年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说话都底气十足。
“是啊，咱们市的高考状元就是我表姐，她的照片还上了红阳市的报纸呢！
三月份我表姐就去京市念大学，以后认识的都是京市人。”
一群人里，有看不惯他得瑟的。
“你表姐学习这么好，为啥你还考不及格啊？”
膨胀的气球，瞬间被戳破。
程明山抿嘴，晃了晃脑袋，“那是因为我还没展现出我真正的实力。”
“哦，那我们就等着你下学期考第一啊，以你的实力，肯定能考到镇上最好的高中吧？”
最……最好的高中？
以程明山现在的成绩，连高中的边儿的摸不上，跟别提最好的高中了。
他心里发虚，却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平时不咋搭理他，此时也直直地看向了他。
程明山耳根泛了红，硬着头皮道：“当然……可以。”
不一会儿，回了家，他四处翻箱倒柜。
王梅听见动静，走到房间门口，看见屋里乱成一团，眉头一拧。
“小山，你干啥呢？把东西翻得到处都是，待会儿又不收拾好。”
程明山将屋里的箱子翻了个遍，但还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他蹲在一堆杂物中，抬起头：“妈，你看见我的课本了吗？”
上回考完试，程明山就再也没碰过书，连书包放哪儿了也不记得。
王梅愣了下，“你要看书？”
她没听错吧？
向来不喜欢学习的小儿子，居然主动找起了课本？
程明山接下来的话，就更让她决定梦幻了。
只见他站起身，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举起一只手弯臂，往下一压。
“对，我要看书，我要考镇上最好的高中！”
闻言，王梅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帮小儿子找书，而是缓缓转过身。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在屋里大声地播报。
“老程，老程，快来啊！咱儿子说他要看书，考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