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拖拉机隆隆地驶到工厂。
门口跟昨天一样，依旧停了不少车子。
高志恒刚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等着拉货的人们就立刻围了上去。
负责看门的赵福大叔见状松了口气，摸摸一旁的大黄。
狗子哼唧几声，乖巧的蹲坐下来。
赵福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了拖拉机驾驶座上的吴胜利。
他呐喊道：“胜利，你小子眼咋了？”
吴胜利摸了摸右眼那一圈乌青，尴尬笑道：“走夜路撞墙上去了。”
“撞墙上？”
赵福不信：“你小子准是跟人打了一架！”
吴胜利张了张嘴，就要吹牛。
郝铁柱正好在这时带了一行人赶了过来，
“志恒哥，人都在这了！”
高志恒看了一眼，点点头：“出完货再说！”
“哎！”
郝铁柱应了一声。
“对了，”高志恒想起什么，向他打听：“吴胜利那眼是你干的？”
郝铁柱转头看了看那边青着一只眼的吴胜利，咧嘴乐道：“狗日的欠揍！”
“你小子！”
高志恒拍了拍他的肩膀。
收了回款，安排完发货，把求着要拉货的打发走，高志恒总算舒了一口气。
回到厂里，郝铁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志恒哥，王麻子那狗日的今天没来，我问了一圈，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要不去村里找找？”
“别管他！”
高志恒走进车间。
王麻子没来，坐在他旁边的几个工人也抽着烟磨起了洋工。
“大家先停一下！”
高志恒大声道。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向高志恒。
“大家辛苦了！
咱们的生意什么样，大家也都看到了。
供不应求，红火的很……”
还没刚上几句，王麻子突然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郝铁柱骂道：“都几点了？你他娘的咋不等下了班再过来？”
王麻子大着舌头道：“嘿嘿，我这不是昨天喝了点酒，睡过了头嘛！”
高志恒看向他，道：“你不用来了。”
“这点量对老子来说算啥呀！”
王麻子往胸口上一拍，就踉踉跄跄往里头走。
高志恒语气平静：“王麻子，我再说一遍，以后你不用来上班了，你被开除了！”
“开除？”
王麻子晃晃悠悠，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咂摸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
“志恒，你说笑呢吧？”
高志恒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下，王麻子的酒是彻底醒了。
他连忙道：“志恒，我这不是昨天喝了酒嘛？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你再给我个机会！”
高志恒不跟他废话，直接吩咐道：“铁柱，把他拉出去！”
郝铁柱一愣，看了看王麻子，又看了看高志恒，随即冲了过去，拖着王麻子就往外走。
这下王麻子彻底慌了。
一个月四十块钱，他上哪再去找这么好的活？
“志恒，志恒，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这样了，不然就天打五雷轰。
志恒，志恒啊！”
见高志恒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王麻子顿时恼羞成怒。
他一把将郝铁柱推开，指着高志恒就大骂道：“高志恒，乡里乡亲的，你小子至于把事做这么绝吗？
他妈的，老子走了，你也别想大把大把的赚钱！”
王麻子知道，厂里所生产的根本不够人家拉货的。
村里的人都忙着修水库，他高志恒就是想再招人，起码得等十天半个月水库完工之后。
他王麻子别的不行，就是手艺活干的好。
整个车间都不一定有干得比他更快的。
这也是王麻子有恃无恐磨洋工的原因之一。
高志恒看着他，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他招了招手，片刻之后，郝铁柱就招呼新来的十几个工人把一台台崭新的缝纫机抬进了车间。
人们从王麻子身旁穿行而过，王麻子惊愕的瞪大了眼。
他做出这样的表现，其实不难理解。
日复一日的农耕生活，让小农思想深入骨髓。
患得患失，小富即安，眼光就局限在一亩三分地上。
这其实不是针对个人，职业或者某个阶层。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小到个人，大到国家，归根结底都是文化属性的产物。
我们伟大的国家拥有五千年光辉灿烂的历史，但同时作为农耕大国，这种思想已经渗透到骨子里。
精神、行为、习惯都因为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而想要转变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举个例子，尽管已经一跃成为世界强国，但作为民众仍有不少人对祖国充满了不自信，这也是小农思想所带来的。
在众人的议论声之中，刚买来的十几台缝纫机就了位，刚招来的工人也都纷纷坐定。
而此时的王麻子突然就发起狂来。
“高志恒，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得好死！”
王麻子破口大骂，郝铁柱赶紧冲上去连拖带拽把他弄了出去。
车间总算消停下来。
高志恒扫视了一圈，只见众人表情不一，面色复杂。
还在高家那个临时的小作坊时，大伙儿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谁也没想到，高志恒今天突然就发了威，直接把王麻子给开除了。
而这正是高志恒想要的效果。
他没有作多余的解释，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他说道：“新来的工人要努力，老工人也要再加把劲儿。
干得越多越好，月底涨得工钱就越高。”
说罢，他又继续道：“上班时间一律不许抽烟。
工厂不养闲人，速度跟不上的，别怪我不留情面！”
高志恒的目光朝之前在厂里抽烟的那几个人扫视而去。
没有人敢和他对视，一个个惊慌的低下头。
“行了，话说到这，继续忙吧！”
缝纫机运作的声音重新响起，所有人都忙活起来。
但整个车间的氛围却跟比往不大一样了。
每个人的生产积极性都提高了不少。
这天下午，高志恒没忙别的，得培训刚招来的工人制作皮鞋。
晚上到点下班，一验收，总共两百零二双皮鞋，创下了开工以来生产最高。
多招些人，日夜两班倒最好。
可惜，村里的供电不行。
通电还没几天，就开始隔三差五地停电了。
大伙儿盼星星盼月亮，盼亮了电灯，可欢喜劲儿还没过，就又重新翻出了煤油灯。
这电吧，别扭的很。
早上，太阳出来，天一亮就来了。
等太阳落山，天一黑，电又停了。
没办法，发电厂发出的电量不够。
农村要让电给城市。
要首先保证城里的工厂和居民能用上电。
甭管怎样，好歹没耽误白天机器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