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今天是县城里要召开公审大会的日子。
工厂门口不仅站着陈秀花几个妇女同志，还有苏林他们几个知青。
李昌明一家的东窗事发，引起了县里领导的高度重视。
高志恒他们即将要参加的公审大会，不仅仅是针对李昌明一家的，还包括那些打击迫害知识青年的不法分子。
一辆骡车、一辆马车，把高志恒他们拉去了县里开会。
公审大会会场设在县城里的一个大操场。
当高志恒他们赶到会场之时，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说是万人会场也不为过。
毕竟这样的公审大会起着最直观的教育意义。
不过这一次的公审，大概是县里规模最大的一次公审会。
除了留守在各大队的下乡知青以及前来围观的普通市民，全县各级干部、各阶层代表也参加了这次公审大会。
在拥挤的会场里，陈秀花和苏林他们踮起了脚。
努力地想从这片人的海洋之中，寻找到关月的身影。
高志恒也不知道今天她就究竟会不会也到来会场。
借着身高优势，他四下眺望，总算在茫茫人群之中锁定了那张苍白的面孔。
高志恒向陈秀花他们招呼了一声。
“借过！借过！”
想从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挤了老半天，高志恒他们可算来到了关月跟前。
身旁有了熟悉的人，关月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大会的开始时间定在了上午九点。
会场大门处停着几辆大卡车。
最前头的两辆卡车上，站着十几名犯人。
每个犯人胸前都挂着写有姓名和所犯罪行的大牌子。
他们个个低着头，双手被反捆。
并且，每个犯人身旁都站着两个持枪的公安。
后面的那辆大卡车上，更是站着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公安。
甚至于，那辆卡车上面还架着一挺机枪。
两名机枪手全副武装，正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这阵势，无不显示出县里领导对这场公审大会的重视。
九点到了。
十几名犯人被公安们押上审判台。
台下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双眼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些犯人身上挂着的牌子，以看出他们是什么名字，犯了什么罪行。
李昌明被浑浑噩噩的推到了台上。
到现在，他还没有彻底接受现实，只当是这是一场噩梦。
台下人声鼎沸。
叫喊声与谩骂声混杂一团。
李昌明茫然的抬起头环顾四周。
当他看到台下的关月之后，整个人突然发了狂似的向前头冲去。
但是很快他又被身旁的公安迅速按了下去。
仇恨的眼神如锲子一般狠狠锲进了关月的双眼之中。
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令关月不自觉地往后倒退。
高志恒见状适时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姓高的，你不得好死！”
李昌明嘶吼着，拼命想挣开公安的束缚。
在他看来，就是高志恒把他害成了这样。
是高志恒利用关月把他这个生产队长给扳倒了。
他恨不得冲下去把高志恒这个罪魁祸首给碎尸万段。
但旁边的公安能是吃素的？
“老实点！”
见说话没用，其中一个抬脚就往李昌明膝盖上狠狠踹去。
李昌明顿时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台上。
见李昌明被控制住了，高志恒向身后的关月道：“不要怕，今天你过来就是要他怎么惩罚的！”
听到这话，因恐惧而浑身发抖的关月，咬了咬嘴唇，坚定的抬起头，直直的看向跪在台上的李昌明。
接下来，公诉人便上了台，依次宣读犯人的犯罪事实和犯罪经过。
每次宣读一结束，台下就会涌起愤怒的呐喊。
“枪毙他！枪毙他！”
人们仇恨地瞪着台上犯人。
愤怒的叫喊声回荡在会场上空，久久不散。
遭受了关月类似悲剧的不止她一个。
台上的犯人有的三十来岁，有的至少已经六十了。
有暴力逼婚的，有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使知青致伤致残的，也有犯流氓强奸罪的……
尽管他们都是些连芝麻官都算不上的基层干部，但手里却握着知青能否回城的大权。
想回城可以，总得付出些什么。
女人的肉体是她们仅有的筹码。
即便是睡过也不办事的也大有人在。
画着大饼把她们禁锢成自己的奴隶。
想反抗？
那就再也别想回城了！
很快，就轮到李昌明一家被宣读罪行。
李昌明贪污大量金额、包庇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李栋梁贪污大量金额、强奸、蓄意纵火杀人，数罪并发，被判处死刑。
公审大会的规模，表明了领导们的态度。
甭管什么罪，从严处理。
因此靠贿赂当上矿工的李栋文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
犯了包庇罪的也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
死刑一宣布，李昌明父子俩顿时想被抽了筋骨似的瘫软在地。
公审很快就结束了。
听完了对所有犯人的宣判，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与络绎不绝的叫好声。
在这些喧闹声中，这十几名罪犯被重新押到卡车上游街示众。
参加大会的人们纷纷散去，有的回了家，有的则跟着卡车屁股后头涌去，准备围观犯人被执行死刑。
苏林他们飞快的爬上了骡车。
来到来了，还不亲眼看看李昌明父子俩被枪毙的场面？
高志恒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关月。
关月读懂了他的意思，斩钉截铁道：“我也去！”
游街示众的卡车来的极慢，就是走路也能跟上。
在县城里绕了整整一圈，卡车便开往了刑场。
那是县城外的一片小树林。
围观的人们远远站在外围。
脸上都带着喜色。
交头接耳，说说笑笑，仿佛在看一场表演。
远处，持枪的公安站成了一排。
将要被行刑的犯人也站成了一排。
后头还站着一排被公审过，但是没有被判处死刑的犯人。
噼里啪啦一阵枪声响过。
死刑犯纷纷倒在了地上。
那些近距离围观死刑执行的犯人，全都被吓得瘫软在地。
孙咏梅和她大儿子也在瘫倒的这帮犯人之中。
枪声响过，围观众人议论着纷纷散了。
而关月却失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死刑犯倒下的地方。
高志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都结束了，你没事了。”
这话一出，却仿佛打开了关月的开关一般。
她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