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天,
徐瑁一家人都在为过年做准备。
具体点说,就是准备吃喝。
关中地区过年,
但凡家里有条件的,吃喝这一块,那花样可是多着呢。
最普通的,首先是蒸花馍。
花馍样式有好几十种,
徐瑁家里当然没人会捏这个,
只能找邻居家的小媳大婶子帮忙捏。
花馍蒸好,
就是起锅烧油,油炸丸子,酥肉,油糕,麻叶,豆腐,等等一切能炸的东西。
不过眼下也只有徐瑁几人这样的家庭条件才敢放开了做油炸。
其他人家一年也分不到几斤油票,哪敢像他们这样浪费?日子还过不过了?
花馍,油炸,做好,
剩下就是一些特色吃食,
煮肉,水晶饼,枣糕,白吉馍,年糕,皮冻,臊子(卤),等等。
徐瑁家里可是有六口人呢,
且个个都是吃货,
尤其是徐瑁和染秋叶,
他俩是最爱享受口腹之欲的,
这些吃食是一个都不能少,量还要足。
如此,
到腊月三十,除夕这天,
徐瑁几人,
光是各种吃食,就弄出来好几篓子。
稍每样留出来一点现吃,
剩下的都装篓子里挂院墙上,自然冰冻加防虫防鼠,是关中地区特色的储藏方式。
很快,
除夕夜到来。
徐瑁早早就弄好几种饺子馅儿,和好面擀好饺子皮,
到八点钟,
徐瑁就搬来个关中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的矮方桌上炕,像个地主老爷一样坐在炕窝最里头,等着家里的太太丫鬟们给他包饺子。
“包吧,都给你们准备齐全了。”
五女一看徐瑁这阵势,
还能怎么样,包呗。
徐瑁光饺子馅就给她们准备了四种,
猪肉大葱,韭菜鸡蛋,羊肉胡萝卜,什锦素三鲜,她们每个人喜欢的口味都有。
于是乎,
大家就围着矮桌坐成一圈,
就着窑顶挂着的明晃晃百瓦大灯泡,
开始有说有笑的包饺子。
徐瑁这时又提醒道:
“不要忘了放硬币,等会看你们谁最有福气,能吃出来。”
这下五女都来了兴致,纷纷不甘示弱。
染秋叶甚至还想着做记号什么的,
徐瑁哪能让她得逞,等她包好硬币饺子,就拿过来重新给她捏一下。
气的染秋叶在桌子底下疯狂报复,
“你真是坏透了。”
当然只是撒娇打闹。
某一刻,
染秋叶又严肃的朝徐瑁问:
“过完年,我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此话一出,
其他四女都看向徐瑁,静待答案。
在这里的日子虽然过的很幸福,
衣食无忧,吃的饱穿的暖,啥事都不用操心。
但相比起在京都,陪在家人身边,
还是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
面对染秋叶的提问,徐瑁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
“怎么?等不及回去了?”
染秋叶才不上他的套,
“你不想回去吗?”
徐瑁点头,
“按我个人意愿,我确实不想回去。”
五人齐齐撇嘴。
没人会相信徐瑁这话,以秦岭最甚。
秦岭可是知道徐瑁一直定期收信寄信,每月至少收发二三十封信。
要说地址那头是男人,打死她都不信。
能同时跟好几个女人保持着十年如一日的书信来往,说他不想回去跟她们相见,
怎么可能?
但,
徐瑁的话,确实也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你们不懂。”
眼看面前五女的神色,
徐瑁露出一副知音难求的落寞样来,
“也许你们不信,等咱们回去了,不出另一个十年,你们就会怀念在这里的日子,会后悔当初怎么没有一起留在这里扎根。”
这,是必然的。
在这里的日子,
抛开物质方面的享受,其他所有指标,绝对是回去京都以后,不可能达到的。
这里,可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倒灶事,没有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没有纷争,压迫。
回去京都后呢?完全可以想象,必然是一茬接一茬的选择,选择,不停的选择,
稍有不慎,就会选错了路,会发现曾经的幸福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
剩下的,只有眼前的苟且。
但,
这当然只是徐瑁的个人意愿,
只是抛开在外一切,极其自私的想法。
世上哪有什么世外桃源?
如果有,
那也只能是内心深处的那块净土。
然而在那里,早已塞满了牵挂,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