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你真是病糊涂了。”
老侯爷不等老夫人说完，快速高声打断，眼神冰冷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不知是真糊涂了，还是被吓到了，伏在靠枕上，闭眼喘息，再没有说话。
老侯爷叫了丫头进来吩咐：“老夫人病成这个样子，不宜见人，今后别让夫人们和姑娘们来了，没得沾了病气，你们好好伺候着。”
纪茗心清楚这话的意思是不让老夫人再见人了。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继母高氏临死前的场景，也是这样装疯卖傻前言不搭后语的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她看着走在前面的老侯爷的背影，有些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
看来这位祖父身上，果然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纪茗心心中思量着，脚步却一点不慢，转眼间已经到了有悔斋。
老侯爷的屋子很暖和，只有淡淡的檀香味，纪茗心觉得舒服了很多。
小丫头上来倒了茶，纪茗心端在手中捂着手，抬头笑问坐在主位的人：“不知祖父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侯爷手中把玩着一串念珠，对纪茗心道：“你比我想的能耐多了，哪还需要我交代。只是你祖母，她这些日子是真病糊涂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怀疑我外面养了人，我都这个年纪了，你说这话好笑不好笑？”
纪茗心听他刻意解释这件事，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女人嘛，总爱胡思乱想，何况祖母如今病的严重。”
老侯爷听了这话，看着纪茗心的眼神有些玩味：“我以为你跟你祖母不和，没想到这个时候她派人叫你回来，你倒是肯回来。”
纪茗心摩挲着手上的白瓷茶盏低眉回道：“祖父说笑了，祖母是长辈，说我几句是应当的，有什么和不和。”
老侯爷哼了一声：“你这丫头，别跟我打马虎眼，看来穆世子的身子并没有大碍，不然你也出不来。”
纪茗心觉得有趣，这些日子但凡看到她的人，都在猜测穆连城的身体无碍。
可她实在不明白，穆连城的身体如何，关这些人什么事？
“多谢祖父关心，他这几日已经醒了过来，确实没什么大碍。”
老侯爷眼神复杂地看向她：“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一手好医术。”
纪茗心十分谦虚道：“也是世子命大，那箭没有直接射穿心脏，不然我那点医术够干什么用的。”
老侯爷发现，跟纪茗心说这些话，她能跟你扯一天不露半点有用的信息。
只好主动道：“世子遇刺的事情，皇上那边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你们私下里没有查吗？”
纪茗心手上顿了下：“祖父说什么呢，这里可是盛京，皇上都查不到的事情，我们能查出个什么来？”
老侯爷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这丫头，显见的是没有将我当亲人。你这些年的事情，我也不并非全然不知，有玲珑阁在手，有什么事情是你查不到的。”
纪茗心见他将话都挑明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祖父既然知道这么多，想必也清楚我确实什么都没有查到。”
老侯爷将手中的念珠放下，端起茶喝了一口：“难道你没有想过，你手下的人实力都不差，连他们都查不到，是为什么吗？”
“这盛京城里，藏龙卧虎，查不到也是正常的。还能是为了什么？”
纪茗心突然觉出老侯爷话中的意思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对方说道：“有些事，就是灯下黑，也许不是他们查不到，而是根本没有查对方向，可能幕后的人是你根本没有想过的。”
纪茗心点头：“这倒是很有可能。”
老侯爷发现跟这个孙女说话，他从始至终都是被动的，对方看似每一句话都回答了，实则却什么都没有说。
可他还不得不说下去：“我听说你大年夜去了你小舅舅那里，他的身子如今算是彻底好了吧？”
“看着还行，不过小舅舅没有让我诊脉，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祖父想知道，可以自己去看看。”
纪茗心面上很真诚，话却仍旧模棱两可。
老侯爷摆手：“罢了，我又不懂什么医术，看一眼能看出什么来。他如今事情也多，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纪茗心听了这话，有些埋怨道：“也是，小舅舅如今连我都不想见。”
老侯爷笑道：“你虽然叫他一声小舅舅，可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血脉亲情，以后的身份地位更会千差万别，总会越来越生分的。”
这回纪茗心的脸色变的不好，见老侯爷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便起身告退。
在快要走出门的时候，老侯爷突然道：“别忘了你终归姓纪。”
纪茗心回头轻笑：“不必祖父提醒，这点我当然不会忘。”
她步履悠闲的走出有悔斋，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以前就怀疑过老侯爷对小舅舅的忠心。
今日这怀疑终于被落到了实处。
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纪雪心站在从有悔斋出来必然会经过的地方。
纪茗心有些意外：“六妹妹是在等我？”
纪雪心迎上前来：“刚刚有人传了祖父的话，以后都不用我们去给祖母侍疾了，我没什么事，便想着找大姐姐说说话。”
说着话，她上前亲昵地挽着纪茗心的手，两人好像一对从没有过节的亲姐妹。
纪茗心道：“今日可巧三妹妹也回来了，我还以为六妹妹会陪着三妹妹呢。”
“李妈妈说了，三姐姐如今大着肚子，我一个小姑娘家，不好凑上去。何况三姐姐如今也没什么话跟我说，早已经走了。”
纪茗心细细品着这话，觉得纪云心跟纪雪心这两姐妹，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娘生出来的。
高氏才死了多久，纪雪心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就迅速脱胎换骨，瞧瞧这话说的多周全。
可纪云心在宣王世子的后院待了这么长时间，却半点长进都没有，连最起码的厉害关系都看不清楚。
祖母生病，回来一趟都这样应付，她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落难，侯府依旧还是她的家？
不过想到刚刚进门时，纪云心跟自己说话的态度，想来她还没有弄明白宣王府如今的处境。
纪茗心抚了抚纪雪心的手：“这些日子一直为祖母侍疾，真是辛苦你了。”
纪雪心有些不好意思道：“有各位婶娘还有姐姐们在呢，我年纪小，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