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日用菊花泡了些茶，要不要尝尝？”
香兰为宋晚舟梳着头发，顺便问。
“倒上一杯吧。”宋晚舟看了看铜镜，指了指头上的步摇，“将步摇取下来吧，今日要去灵光寺祈福，晃过来晃过去的太惹眼了。”
香兰点头，冲着铜镜里的宋晚舟笑了笑，“小姐天姿国色，即便不加修饰，也美的不可方物。”
宋晚舟没说话，晃了晃神。
灵光寺在城外的山上，马车只能放到山下，要亲自爬几层台阶才能上去，据说这是来者表达诚意的一种方式，寺外种满了樱花树以及银杏树，春日里樱花遍地，秋日里金装素裹，红色的祈愿牌挂满树梢，铃铛随着风发出清脆声响。
宋晚舟走到半路上便开始气喘吁吁，良妃平日里看着身子骨虚弱，竟然走的比宋晚舟都快。
芙蓉和香兰搀扶着宋晚舟，宋晚舟脸上的虚汗直流，“歇歇吧，这台阶还多。”
宋晚舟扶在一旁的银杏树上，看得出是颗百年老树，落得满地金黄。
“女施主，心诚则灵。”
小和尚拎着扫帚从树后忽然出现，吓得三人一个激灵。
“吓死我了，原来是个偷懒的小和尚。”芙蓉拍着胸口缓了口气。
小和尚立刻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女施主，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呀。”
宋晚舟看着眼前的小和尚，穿着大码的僧衣，脖子上面带着佛珠，脸圆圆的，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心诚则灵，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上去了吗？”宋晚舟问。
小和尚提着扫帚慵懒的点了点头，“这台阶这么多，女施主上不去也很正常。”
宋晚舟点了点头，“确实正常，”她拿起小和尚的扫帚，“不上去了，我就坐在这里等。”
木椅老旧，坐上去吱呀作响，宋晚舟坐的很端正。
香兰有些担心道：“小姐，我们不上去，良妃娘娘不会生气吧。”
宋晚舟正要回答，抬眸便看到了一对男女手拉手走了上来，两人并不累，女子还激动的拉着男子的手要继续往上走。
“女施主，心诚则灵。”
小和尚双手合十，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对佳人。
女子穿着鹅黄色衣裳，披着同色斗篷，笑着：“早就听我嬢嬢说了，你们这个庙可灵了，若是真的心诚则灵我也就不来了，就是应个景。”
小和尚点头，“女施主红尘中人，自是懂红尘中事，小僧有辱斯文了。”
女子没理他，拉着男子的手继续向前走了。
“这位女施主，别人都走的老远了，你还不走？”小和尚从宋晚舟手上夺过扫帚。
宋晚舟闻言依旧坐着，“我不走，心诚则灵，去哪里自然都是一样，我为何要走？”
打趣的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宋晚舟没坐多久便和芙蓉与香兰一起上去了，良妃早已进了一个私间坐在其中诵经祈祷，宋晚舟四处转了转，前来祈福的人很多，有些老人竟还拄着拐杖，都不知是如何艰难的爬上来的。
“女施主，好久不见，”无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宋晚舟瞧着门外站着的小和尚，晨光熹微，她笑了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无花摸了摸脑袋，一下被宋晚舟噎住了，他手上快速滑着佛珠，略显些不知所措。
香兰和芙蓉看得出来宋晚舟今日兴致很高，两人也都很开心，几人站在高处，看得到来来往往打水的僧人。
小和尚跟在宋晚舟身后出去了，殿外放着一个大香炉，香火鼎盛。
“女施主可是来求什么的？”
宋晚舟看着行人，话却是对眼前这个小和尚说的。
“求平安的，我家里那位去了很远的地方。”
无花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晚舟就反将他一军。
“明明有上山更近且更容易的路，你却避而不谈？小和尚，出家人不都是慈悲为怀吗？”
无花没想到宋晚舟这般聪明，竟然看出来了，他颔首低眉：“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女施主有才，自然是瞒不过，有些东西，说出来便不再神秘，要自己看出来才好。”
宋晚舟没再说话，山下面的枫林尽染朝光。
宋晚舟一直坐在殿外的石凳上，尽管铺着圆毯却仍旧寒意渗人，小和尚定定的站在宋晚舟身边，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小和尚，你一直跟着我家小姐做什么？”芙蓉还是没忍住打破宁静。
无花没料到芙蓉会这么直接，又摸了摸脑袋，“这位女施主眉头紧锁，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宋晚舟踌躇了一下抬头，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很明显么？”
无花点头，香兰和芙蓉识趣的离开了。
“女施主是为情所困么？”
宋晚舟蓦然抬头：“如何见得？”
“小僧不是红尘中人，不过旁观者清罢了。”无花不紧不慢的捏着佛珠。
宋晚舟抬眼看到天空中有大雁成群结队的飞过，她想起了那日成亲时萧楚河手掌的温暖，可是即便再无情也不能接受他随意在府中藏了一个女人，宋晚舟的心一直被高捧着，她是相府的大小姐，从小受尽恩宠，她天资聪颖，甚至嫁给了一个生来就是人中龙凤的男人，那颗高贵的心让她根本不能接受这所谓的背叛。
有只大雁落了单，在天上空无所依。
宋晚舟问：“那我该如何？”
无花将佛珠挂在了袖上，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才认真说道：“红尘滚滚，情随事迁。”
这个答案超出了宋晚舟的预料，她淡然一笑，“谢谢你，出家人果然慈悲为怀。”
小和尚鞠躬，又道了声阿弥陀佛后便离开了。
宋晚舟深呼了一口气，却嗅到了佛香，庙外人来人往，早就不见小和尚的身影了。
殿外的古榕树上挂满了祈愿牌，日光打上去仿佛在发光，上山时遇到的那对佳人此刻就站在树下，宋晚舟没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山林不向四季起誓，枯荣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