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情况像是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宋王庄，原本对赵家之的话还将信将疑的人家也都暗暗感激上了赵家之，当然，也不忘感激一下孙家。
就是这两种感激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孙家也不是很想要这份感激就是了。
宋清安流着鼻涕去了大队部一趟，和宋宝全聊了半小时，村里巡逻的人又增加了一倍不止。
好些人还是知道有巡逻队后主动要求参加的。
没法子，有个隐藏的敌人在，人心惶惶的，即将到来的春节也没那么让人高兴了。
腊月二十七，宋宝全起了个大早，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收拾了一番，拿了平常记录工作内容的笔记本步履匆匆地赶往关各庄。
关各庄村碑处，关绍坐在牛车上，懒懒打了个哈欠，手边儿还放了个军用水壶。
远远看见宋宝全的时候，他搓了搓有点儿冻僵的脸，跳下车招了招手。
两个人一路上加快了速度，总算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公社。
会议冗长且无趣，听得俩人昏昏欲睡，听到领导点了他俩的名字才好点。
这次会议也是1961年最后一场公社会议，与会的是茉莉公社下属各个大队的大队长和大队书记。
来之前就有人看见关绍是和宋宝全一起来的，难免好奇，为啥关各庄的大队长是自己走着来的，关各庄的大队书记却和宋王庄的大队长一起赶车来的？
好奇归好奇，却也不会有人真的欠欠儿地上前问就是了。
说到底，关各庄也不是茉莉公社唯一一个既有大队长又有大队书记的生产大队，这两个职位的人凑一块和气得少，不和才是常理。
与其说他们好奇为什么关绍没和关各庄的大队长一起来，不如说是他们想知道关绍为什么和宋宝全走这么近更准确一些。
毕竟目前有大队书记的生产大队里，大队书记可都是空降来的，大队长们自成一派，大队书记似乎也不愿意与之为伍。
这种情况下，关绍和宋宝全的交好宛如两个群体的叛徒一样。
但俩人都不在乎，宋宝全和关绍会交好，无非是因为两个人的基本诉求是一致的，他们对权利的争夺兴趣不大，争夺权利的原因无非是想拿到话语权，继而可以不受钳制地发展各自的村子而已。
这次会议的内容还和他俩有点关系，因为他俩是第一个把流民扭送到了治安大队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人。
领导的意思是，让其他大队学学他们俩，多关心关心民生，少惦记自己屁股底下那张椅子是不是缺条腿。
再不看看村里人过得什么日子，别说屁股底下的椅子了，以后能坐上蒲团都是老百姓开恩。
俩人神色自若，面对其他人都打量微微一笑。
你问怎么想到的？嗐，少在家窝着，多出去走走问问看看，宋王庄的小队长都一个个冻病了，我们关各庄也不好过，还没过年呢，我鞋都磨坏三双了。
行吧，没人想和他们说话了，他们要是乐意冒着风雪走走看看问问，他们也不至于被领导开群嘲了。
会议一结束，关绍和宋宝全不约而同地拿着东西直奔领导而去，路上遇见了，各自愣了一下，然后继续追着领导跑。
等进了领导办公室，俩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又谦虚起来，尤其是关绍，多少有点不自在，毕竟他来找领导也是为了宋清安两口子的事儿，这不就是多管闲事么？
还是当着人家宋宝全的面儿管人家村的闲事。
所以两人谦让一番，在领导笑而不语的注视下，还是宋宝全先开口了。
“是这样的领导，关于我们宋王庄的妇女主任人选，经过我的考察，村里有位女同志非常合适……”
宋宝全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把之前自己和赵家之简单聊过的内容，又把那天赵家之是如何帮忙解围的事儿都说了一下。
最后又从自己的棉袄里拿了个一看就是自己做的本子出来，递给领导。
“这是赵家之同志之前做的家庭账目，我们宋王庄的王会计认为这本账目做得十分漂亮，要比他这个从业多年的老账房做得好。”
眼下对私人生意还是有点儿忌讳的，宋宝全也就没说是赵家之之前摆摊的账本，只说是家庭账目。
领导翻了翻，又考虑了一会儿，略显迟疑。
“你刚才说，这位赵家之同志是你们大队二队队长宋清安同志的妻子？”
宋宝全点头之后，也笑了起来。
“领导，你可别多想，我也是爱才心切才这么推的，原来咱们这片儿哪有送闺女读书的，也是赵家之同志学习能力强，婚后才开始跟着她的丈夫宋清安同志学习认字。”
反正在宋宝全嘴里，宋王庄确实人多，但像这两口子这么聪明懂事儿知趣的人，那可真没有了。
最后宋宝全也是隐晦地提了一下，大队书记这个位置，上边可以安排空降来的，他也能接受，但是妇女主任这个位子，只有赵家之能干。
领导不说话，又翻了翻账本，下意识地，又要了宋宝全的笔记本翻了一下。
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领导颇为嫌弃地还给了宋宝全，继续翻看赵家之的账本。
“关书记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关各庄的妇女主任人选有推荐了？”
后半句多少有点揶揄，这个事儿之前也聊过了，关各庄适合做妇女主任的女同志也不多，做推荐的时候，关绍没说话，反倒是关各庄的大队长极力推荐了关绍的妻子。
所以关各庄的妇女主任其实差不多算定下来了，就是关绍的妻子。
这一点上，领导也好，关各庄的大队干部们也好，出奇地统一意见。
关绍的妻子是正经读过书的人，她的优势比赵家之明显多了。
关绍没想到他和宋宝全的目的一致，这会儿有点尴尬，但领导问了，他也不能不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
“领导，我找你和宋大队长是一个事儿……流民这个事儿说起来，和这位赵家之同志还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