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天明，晨曦初现，郊野之外一道人影行迹飘渺，额头之上满是汗珠，却一刻不敢停歇。
这一人自然便是奔赴灵山的东方逆央。从昨晚到现在，他一刻也未休息。涅槃经源源不断的运转，恢复真元。千机鬼的丹药确实是功效卓绝，将他体内一些暗伤恢复了。一路过来，他也有想要找匹马的想法，但考虑到逍遥游的速度还是远远更胜，便打消了念头。
“奇怪，赶了这么久路，也该到了呀。”东方逆央望着身后刚刚升起的太阳，确定自己前行的乃是极西。他赶路之时，也曾路过不少小城，询问了当地人，指明了灵山的方向，断然没有出错的道理。
东方逆央只得继续向西前行，半个时辰之后，一座朴素的城池出现在他面前。
“敬灵城，好奇怪的名字。”东方逆央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的风沙。越往西走，空气中的风沙越重，到了这敬灵城，肉眼可见凉风中卷携着微微黄沙。
东方逆央漫步进了城，与其他不出名的小城相似，敬灵城同样没有士兵把守城门，皆可随意进出。街边小巷不似渊皇城那般繁华，稀稀疏疏能在道上看见几个人影。倒是城门口不远处开了个茶铺，略显清闲的小二看见刚进城的东方逆央，眼中发光，跑过来招呼道“这位客官想必舟车劳顿一路了，不妨来小店喝一杯茶，歇息歇息。”
东方逆央犹豫了会，没有拒绝，跟着小二走进了前方不远的茶铺。他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随意应付了两口。环顾四周，不算很大的茶铺内零零散散坐着两三人。
这敬灵城未免太荒凉了点。东方逆央心道。
店小二看着东方逆央，似是看出了想法，见怪不怪，笑道“客官可是觉得这座城池太荒凉了点？”
东方逆央点了点头。北渊之西本就偏僻，来的路上，他见过不少不知名的落后小城，司空见惯。可这敬灵城，不但经济落后，人烟也极其稀少，着实刷新了他的认知。
“客官，你往窗外看。”小二收起了笑意，落寞地指着远处插着朵朵白旗的高楼，道：“看见那座插满白旗的高楼了嘛？”
“自然。”
“还有呢，除了那白旗还看到了什么？”小二呆呆地望着高楼，继续问道。
东方逆央顺着他指的方向定睛观看，风沙之中，白旗飘飘。滚动的旗帜上，有密密麻麻的黑点翻涌，连绵不绝。
“是字？”东方逆央愣了愣，有些不解。
“更准确的说，是名字，是曾经活在这座城里人的名字。”小二目光凝视远方，带着悲伤，带着尊敬，自顾自说了起来：“很久以前啊，这里不叫什么敬灵城，而叫天灵城。老一辈的人说取自人杰地灵之意，有个好兆头。
“那之后为何改了名？”东方逆央望向高楼上的白旗，隐隐觉得与之有关。
“五年前，北渊与西周一战，北渊军队受困于峡谷，腹背受敌，虽然侥幸逃了出来，兵马损伤过半。皇城的支援来这极西之地最快也得三日，可别说三日，以那时的北渊军队能不能撑过一日都是未知数。”
“然后天灵城的人去战场支援了？”
“是啊，那时候的天灵城已然当得上人杰地灵一词。年轻一辈能文能武，不少人若是给他们时间出去闯一闯，也会是名震北渊的存在。只可惜他们所有人都没有那个机会了。现在还留在这座城的都是当初的老幼妇孺，天灵城也名存实亡，之后便改名敬灵，用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少年。”小二静静道来，东方逆央也没有打扰，喝了一口杯中茶水，平添几分苦涩。
“五年前，那时候我十三岁，年纪不大，可也记事了，为何这样一场战役却毫无印象？”东方逆央脑中回忆过一遍，身为定渊王的小公子，他虽没有接触军营，但也熟悉各大有名的战役。如此惨烈的一场战争，他却没有半点印象。
东方逆央脑中灵光一闪，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半信半疑问道：“五年之前，先皇还在世，那当初统兵的是哪一位将领？”
“不是将领，是一位王爷，长林王。”店小二怅然，眸中有着说不出的情感。在他们看来，或许当初如果来的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曾经的天灵城就不会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小二，有酒嘛，来一壶你们这的酒吧。”东方逆央平静道。
店小二愣了愣，脸上流露着为难：“客官，酒有是有，但是只有我们用来祭奠的敬灵酒，这......“
“无妨，给我上一壶吧。”东方逆央挥了挥手，望着小二背影，沉默了。
他隐约明白了这一场战役的来龙去脉。长林王那是当今渊皇未称帝时的王号，每一位皇子继承大统时都需要以功绩封文武百官之嘴，定天下百姓之心。曾经这一场战役若是大胜，毫无疑问会成为长林王称帝最有力的功绩。可谁知遭遇大败，不得不以一城的代价拖延时间，使得功绩变为污点。
长林王称帝后，这种耻辱更不被允许在民间流传。唯有在这片鲜血染红的土地之上，还有人记得曾经的惨烈。
“客官，你的酒。”小二把一壶白瓶放到东方逆央面前。
不似仙人醉的醇香，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子辣味，东方逆央喝了一杯，喉咙如烈火般灼烧。
小二脸面有些挂不住：“看客官也是贵族人家，想必没喝过这么粗劣的酒，我还是给客官拿下去吧。”
“不必，很好喝，很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了。“东方逆央阻止了小二的动作，又饮一杯。
店小二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欣慰，不好意思道：“好久没有人愿意听我讲这些了，还请客官不要见怪。”
东方逆央没有回应，心中郁结。一位号称德比先帝，能堪太皇的天子却有着如此卑劣的行为。甚至连这座城池的功绩都要磨杀殆尽。若干年后，等到这一辈逝去，世上或许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天灵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