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天冥皱眉，看了身边凝眉不语的女子一眼。
她面无表情，不喜不悲，就好像对接下来仙界格局，以及帝后之位毫不在意。
不由叹了一口气，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先去接阿煜。”
说着，身形一闪，飞出万象金门。
天源大陆。
一阵仙音袅袅而来。
迟煜化身人形，仰首看向天际。
黑白交错的流光划过虚空，一抹金芒浮现在视线之内。
朝朝身影早已不见，甚至他已感受不到她的踪迹。
“这是升仙路被封阻的屏障，打破它便可飞升，只是此地空间极其不稳。”上辰走到他身侧，感应上面传递过来的仙灵之气。
“强行打破禁锢，渡劫期在此地可以去往上界，但对于天源大陆来说，会成为无休止的浩劫。”
“要知道在封印的情况下，上界妖兽被空间缝隙不慎卷入，已让整个修真界每十年轮守一次，倘若再撕裂些许，恐怕无法护住凡间众人。”
他眉头紧皱，沉默片刻，才接着道：“为师知晓，你那小徒儿已经离开。”
“师尊，我不能失去她。”
迟煜声音清清淡淡，却让上辰心头一紧。
就听他清冽平缓的声音低低响起：“我等了太久，好不容易才能拥有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以此换取在她身边。”
说着，伸出手，从腰封上拿出半块灵犀玉放在掌心，缓慢收拢，紧握指间。
“哈哈哈哈哈……”
一道大笑声突然从远处走来。
迟煜转眸看去，就见细碎光线里走来的男子一袭白色长衫，头戴儒冠，面容隽秀。
他脚下步子不疾不徐，眨眼而至，随后合拢手中写着千面书生的纸扇，偏过头：“为兄来晚了。”
“什么晚了，分明是掐着时间来的。”沈青绝从废墟中走来，立于几人身侧。
凌千笑着摇头，状似无奈：“你总是口下不留情，为兄只好更喜欢阿煜。”
“凌兄来此为何？”迟煜没有理会打趣的话，直言问道。
“化身天道那位神君已离开，为兄处理一些后续，方才赶到。”凌千抓过他的手腕，将折扇放入骨节匀长的手掌。
“帮我还回去，以后岁月漫长，也不需它陪伴。”
“人的感情真的很沉重，却不得不说，令人窒息的同时，又自愿沉溺其中，给自己上了枷锁，不想走出，不忍割舍。”
“可这一切，都不是我该拥有的，无情无欲，这样的我才能公平照拂众生。”
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让众人视线皆落在他身上。
上辰盯住他良久，寒凉的声音笃定道：“你是天冥收养的那个神秘义子，亦是天源大陆真正的天道。”
“不愧是拥有上古传承推演术的钟离辰，一眼就能看穿，亦是因此，义父才不让我见你。”
凌千笑了笑，继续道：“这也是他在长明城中为我建一座凌千阁的原因，天乩变，几方争斗的大能中我太过弱小，不得不被保护。”
“如今尘埃落定，我要回归原来的位置，还真是已习惯做人，竟有些舍不得。”
他狭长的眼眶微红，从神识里拿出一块赤色玉牌递给迟煜：“集齐三块傲天令，可打开天上这道仙帝姬玄布下的阵法。”
这话刚说完，迟煜手中又被沈青绝放入一块：“阿煜，去了上界好好照顾小丫头，本座不许她受委屈。”
“等孩子出生，记得来通知本座，届时再飞升上去赠贺礼。”
“沈表兄境界圆满，为何故意压制，不一起去往上界？”
“等个小家伙一起飞升。”
见他不愿多解释，迟煜也没有再问。
于是从纳戒里拿出玉牌合在一起，赫然变成一枚掌印，正是上古后期，证明人皇之位的神器崆峒印。
“洪荒分崩离析，受神主庇护，三千世界皆自生天道，运行自然之法，与我同生的，是第一代人皇天冥帝君，也是此印的主人。”
凌千眼神飘远，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喃喃自语：“后来他与相伴长大的姬玄一起飞升上界，在众多强者中脱颖而出，争得帝君之位。”
“未想明枪暗箭杀出来的人会死在兄弟手中，而我也被拥有洪荒之力的天道强行打破。”
他苦笑一声：“就只因我要救下他，而他便是令神族重现的开端。”
“扶桑不归，她永远都不会回来，神魂轮回太久，一旦超过极限，也只能被天道控制，想解脱便要承受更多，许多神族皆未能成功归来。”
“阿煜，这一世还好你们挺过来了，神力再强终有尽时，此劫不过，怕是再也没有以后。”
“为兄已感受到寰宇之上消散的天道气息，正在滋养各方被搅乱的小世界，说明神界之门已被打开，去寻她吧。”
迟煜垂眸，听了他的话运转神力注入。
“嗡……”
崆峒印光芒大作飞上虚空。
就在光幕破开的瞬间，天地震颤。
“怎么会这样？”上辰看见天穹像是被打破了，一块块掉落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若非一开始防鬼物的阵法还在，不知会死多少人！
“天塌了。”
凌千眼底闪过一抹忧色。
迟煜更是心底一凉，如坠冰川，半晌说不出话来。
忽然。
眼前一黑，万物远去。
听不见任何声音，这就太古天道对他的惩罚，永远得不到心爱之人。
“扶桑，又见面了。”淡漠冰冷的声音入耳，一道修长的身影浮现于眼帘。
“你的师尊，兄长，还有许许多多相识之人就要死在天源大陆上。”
“吾原本想留你，诛神，却不想你如此优柔寡断，为了一个蔑视天道的女人而自毁前程。”
“最后一次给你选择，是让那些你在意之人死，还是你死？”
他说罢，轻挥袍袖，上方浮现不少人被流光划过化成飞灰的画面，提醒道：“只有一炷香时间考虑。”
迟煜目光冷凝，抬眸望向上空，心痛得像是撕裂一样。
本以为真的结束了，往后余生有她在身边，甚至会多出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可是……
依旧是一个梦幻泡影，还未碰触，就已消散。
“你没有时间了。”面容肃冷的男子催促了一句：“不做出选择，灭世劫启。”
迟煜闭上眼睛，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不能出手与天道争斗，否则周围那些人全部会死，连魂魄都不会留下。
困住他的，不是轻而易举便能破开的天道囚牢，而是曾兢兢业业守护的万物生灵。
纤尘不染的袍袖中，攥起的拳头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我选择……”
一个死字还没出口，就被清脆婉转的声音打断：“夫君一定会选择我的对吗？”
闻声，他眼帘轻颤，心中顿觉被什么填满，不再残缺。
是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