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煜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慕朝朝伸出纤长的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袖，附耳低言：“师尊不必理他，派人去查就是了。”
“依徒儿看，他也所知不多，故意在诓骗你，我们十大仙门，还比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千知堂不成？”
“论境界战力，小生自是比不得十大仙门。”凌千垂眸浅笑，转而自信道：“论三界消息，本堂主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人魔妖界，一百多年以来，有想知道的事，皆要来我这里走一趟，而我积攒下的人脉，遍地开花，无孔不入，哪怕就是凡人的某些不同寻常，我亦细细推敲。”
他打开折扇，目光落在扇面上的名字，眸光微暖。
“这三个字，乃义父大人亲赐，凌千为我名，面为面面俱到，以至于，被天下人称，千面书生。”
“阿煜，你出生之时，义母因伤昏迷不醒，义父没时间管你，还是我日夜不休代为照顾，我年长你十五岁，被叫一声兄长，自是应该。”
迟煜眼神复杂地看了他手中折扇一眼。
那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中，还有几分不羁放纵，的确是迟天冥所书写。
他缄默不言，从纳戒里拿出傲天令放于桌面，伸手推过去：“此令一分为三，魔尊沈青绝手中有一块，本尊亦有一块。”
“倘若你说的是实话，那剩下的一块，应该在你手中，只要能拿出来，本尊自该唤你一声兄长。”
“胆敢将代表尊贵身份的令牌轻易拿出。”
凌千手中折扇一收，幽黑的眸中含笑，意有所指：“你就不怕来到我这千知堂，再也出不去？”
“可以试试，且看能否从本尊手中抢过去。”
迟煜的表情，不仅没有半点畏惧，亦或是自信，就只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却让人感觉，他所言，必为真。
凌千一愣。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握住折扇的手中瞬间一空。
一阵微凉的风从一旁吹来，拂起他几缕发丝。
顺势看去，只见小姑娘眨巴着一双潋滟含情眸，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折扇。
“姑娘这一招，可是空间之力？”
“正是。”
慕朝朝红唇勾起：“傲天令你是拿不走的，给你一炷香，拿不出另一半令牌，就不奉陪了。”
“哦？”
凌千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试探道：“你当真不在乎，嗜灵宗在做什么？”
“天道茫茫，自有其规，在乎如何，不在乎又如何？”
“妙啊，好一个自有其规。”
他轻轻拍掌，赞叹一句：“本堂主喜欢。”
话音落地，一块赤色令牌兀地出现在他手中，轻描淡写扔了过来。
慕朝朝眼疾手快，袍袖一挥，伸手接下，顺手将折扇丢了回去。
“世人皆传言，千面书生一人千面，无人知真容，手中折扇出手必见血封喉，见其容貌者死，见其出手者亦死。”
“没想到就是凡间地摊上，几两银子一把的纸扇而已，让我再猜猜看，你这张脸怕也是真的。”
她说话间，已伸手拿过几案正中的玉牌，不多不少，刚好契合在一起，似乎有点眼熟。
“师尊，你可见过沈青绝的玉牌？”
“未曾。”
迟煜见她若有所思，下意识问道：“朝朝，怎么了？”
“没什么。”
慕朝朝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旋即石沉大海。
想不起来，也不再纠结，抬手将玉牌送上，戏谑道：“恭喜师尊，又捡一兄长。”
迟煜：“……”
他眼帘微垂，一时间，竟有些心绪难平。
“哈哈哈哈哈……”
凌千的笑声清朗悦耳，又不失书生的润泽：“姑娘好爽利的性情。”
“既已相认，身为兄长，自该为弟妹送上一份见面礼。”
他说着，抬起广袖，双掌于左侧拍了三下。
“泠泠泠……”
窗棂上方，一阵缥缈的铜铃倏然响起。
下一秒。
通体如墨的影子一闪而过，扑腾着翅膀落在凌千肩膀上。
慕朝朝定睛一瞧，发现飞来的竟是一只毛发浓密，乌黑油亮的乌鸦。
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忍俊不禁地调侃了一声：“千面书生的品味，真独特。”
凌千指尖转动折扇，不疾不徐道：“小黑炭，给这位美人见个礼。”
“美人，小生这厢有礼了。”
“噗！”
正饮茶的慕朝朝被呛了个正着。
迟煜连忙递上帕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嗷呜~”
小狐狸见状，二话不说，猛然窜出，与凌千擦肩而过，将乌鸦死死按在地上。
无数羽毛从天飘下，犹如黑雨般洒落一地。
小黑炭顿时气得“呱呱呱”直叫，一边挣扎一边冲凌千大声求救：“我风流倜傥的堂主大人，救小的一命。”
“嗷呜~”
打赢了的小狐狸仰头嚎了一声，亦口吐人言：“主人，它敢欺负你，今天加餐，烤乌鸦。”
慕朝朝：“……”
凌千挑眉，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这只狐狸，倒是有趣。”
见玄鸦有气无力的样子，他轻咳一声，指点迷津：“小黑炭，你现在的主人，是这位姑娘。”
小狐狸一听，收了口，回头看着慕朝朝，等待她给出答案。
“这就是堂主的见面礼？”
慕朝朝问。
迟煜放下茶盏，缓声道：“凌兄长为何送此物？”
“这就是我要告知你，关于嗜灵宗之事。”凌千眼神一凛，接着道：“在灵云门宗主大婚前，仙门百家皆派仙君长老四处巡查，捣毁邪宗庙宇无数。”
“最近看似平静，却也暗涛汹涌，小黑炭飞过许多地域，得知凡间到处死气弥漫。”
“我自然知晓灾荒遍野，有死气再正常不过，各仙门小弟子疲于奔波，寻找祸世妖孽，却独忘了人心。”
“你的意思是，天灾是为人祸？”慕朝朝眼底掠过一丝疑惑，随后，恍悟道：“我知道了。”
凌千饶有兴致地挑眉。
迟煜狭长的凤眸也看过来：“朝朝想到什么？”
“人心！”
慕朝朝唇角噙着一抹轻嘲。
“嗜灵宗最会撩拨人心，而人大多受不住诱惑，为一己私欲，往往不择手段。”
“修真界之人不愿与凡人牵扯太多，导致一些人心生妄想，于是隐藏法术斩邪除祟。”
“无助也好，贪婪也罢，谁都想求漫天诸神保佑，为顺应天道轮回，使因果不空，只能让其断绝念想。”
“可现在处处灾难，此时若有神人降临，世人一定会深信不疑，凡人恶行，我们察觉不到，亦无法插手。”
她说到这，凌千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抱拳一笑：“慕姑娘根据几条线索，就能猜出千知堂一众人，仔细推断出来的结果，凌某佩服不已。”
迟煜听了这话，牵起慕朝朝的手就站起身：“凌兄长，我们有事，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