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荡荡的殿宇之中。
那小姑娘端坐于蒲团上，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很快便已进入了入定的虚无状态。
迟煜站在殿门边，看着她纤细柔弱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心底，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蔓延。
转过身，看向殿外蜿蜒曲折的长廊，无波无澜的眸中，涌动着一丝茫然。
他。
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缕金芒从东边升起，斑驳的光影洒落，明暗交错。
朱色长廊下，迟煜一袭白衣傲然而立，周身萦绕着一层耀眼的光华，仿佛神祗临世，下一秒，便会乘风归去。
慕朝朝从修炼中醒来，走到殿门边，入目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清俊的面容笼罩在晨曦的光晕中，朦胧的让人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师尊，早。”
慕朝朝快步奔走上前，攥紧了他的袍袖，仰起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师尊，徒儿是不是起来晚了？”
迟煜垂下眼帘，看着那一双晶莹剔透的桃花眸，轻轻摇头：“你修炼时忽然顿悟，晚些也无妨。”
“不会耽误大师兄他们的任务吗？”
“昨日为师已让他们先行去往极雷之海外围驻地了。”
“哦，那就好。”
慕朝朝松了一口气，又满眼笑意地拉着他的衣袖，撒娇似的摇了摇：“师尊，你这两日，是没有好好休息吗？”
她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皱眉道：“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苍白，师尊，你告诉徒儿，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迟煜看着她一脸担忧焦急的神情，轻声安慰了一句。
“师尊又骗我。”
慕朝朝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道：“脸色白得和纸一样了，还说没事，哪里没事？”
“我究竟还是不是师尊唯一的徒儿，为何有事还要瞒着我，徒儿又不是小孩子，有权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师尊对徒儿来说真的很重要，非常重要，所以徒儿不希望有朝一日，师尊不见了，徒儿都不知道为何不见了。”
她抬起头，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满眼控诉。
迟煜眉宇轻蹙，抿唇不语。
慕朝朝见此，一咬牙，伸手抓住他的袍袖往上翻，将手指搭在其手腕的脉搏处。
迟煜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但却被她紧紧拽着，力气极大，一时间也收不回来，只能任由着她了。
见他不再挣扎，慕朝朝仔细探查了片刻。
那脉搏虽然已经平稳，但是却有一股隐约的紊乱之势。
这种情况就好像……
那日她在师尊的清风殿醒来之时，所见到的那一幕。
他身体寒凉彻骨，虚弱得几乎不堪一击，随时都会倒下，最后燃了一炉香，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恢复正常。
“师尊，告诉徒儿，这个问题有多久了？”
慕朝朝握紧了他的手，抬头望着他：“你告诉徒儿好不好？”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乞求，让迟煜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
他唇瓣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安抚道：“听话，等这次从极雷之海回来，为师再讲给你听。”
慕朝朝咬了咬唇，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肯放弃：“师尊，那等回来了，你可不能再隐瞒或敷衍我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委屈，让人不忍拒绝。
迟煜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心，顿时软了几分。
最后，终是点了头。
他垂眸看着她，轻叹一声：“好，为师答应你。”
听见这个答案，慕朝朝心中大喜，一张明艳无双的小脸，满满都是雀跃之色。
紧紧拉着他的手，向不远处的凉亭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轻笑道：“去极雷之海的传送阵开启还早，师尊先随徒儿来。”
“何事？”
迟煜微微侧目，看着她那张明艳的小脸，眸色复杂。
“徒儿有东西要送师尊。”
慕朝朝拉着迟煜来到了亭下的桌案旁，将他按在石凳上坐好。
伸手就去拆了他头上的白玉莲花冠，一头如墨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散落在身后，宛若黑绸一般。
迟煜微愣，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眨眼间，那小姑娘便坐于一旁，将他的玉冠给拆了个七零八落，又从手腕处摘下一串银铃系在了莲瓣尾端。
她缓缓转过头来，将发冠举到他面前，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星星点点，带着期待：“徒儿给改了一下，师尊，喜欢吗？”
微微垂眸，莲花冠下的发带已经被换成了雪色发绳，末尾吊挂着的银铃精致古朴，其上刻着繁复的图腾，反射着淡淡流光。
迟煜转眸看了她一眼，眉心轻拢，沉吟良久，终是没忍住开口：“朝朝，这样会不会太……吵闹了一些？”
“怎么会？”
慕朝朝冲着他眨了眨眼，又晃了晃手中玉冠，不解道：“师尊你听，它都没有响，哪里就吵闹了？”
“这可是徒儿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师尊，你是不喜欢吗？”
她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满眼失落。
迟煜心头一滞，抬手就要去接她里的发冠，轻声道：“既是朝朝一番心意，为师又如何不喜欢？”
慕朝朝抬手躲开，冲着着他粲然一笑：“让徒儿给师尊束发好不好？”
迟煜薄唇微抿，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玉冠，犹豫了片刻，终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了，慕朝朝立马上前，轻轻拂过那柔顺的发丝，挽成了一个发髻，再用发簪将玉冠固定在他的发髻上。
做完这一切，又拿出一面雕花铜镜递了过去：“师尊要不要看看？”
迟煜看着她明媚的笑颜，眸色微敛，伸手接过铜镜，目光落在了平滑的镜面上。
却见那小姑娘俯身靠在他背后，眸子弯弯，笑得一脸傻气，在他耳旁开心地说道：“嗯，师尊真好看。”
迟煜眼帘微垂，望着镜中那张淡漠冰冷的脸，眉峰微蹙，缓缓扭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朝朝，别闹。”
他的嗓音清越中带了些低哑黯沉，听起来有些诱惑。
慕朝朝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习惯性的伸手，拉过他一缕垂长的发丝，在指间绕啊绕，缠啊缠，一圈圈缠绕在纤长的手指上，似有千丝万缕，一直缠绕在心头，缠绕在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