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血液也算一种潮涌,那么,在我身后,有一道潮安静地落下了。
我举着木鸟,在阳光下看它。
它还是那么憨憨的、圆圆的,拙劣得有些可爱。
但我不会把它放进泥窝里,那个脆弱的小窝,早在前天的雨夜里吸饱了水,散架了。
梅伯都不知道在雕刻之余,跨出那道门槛来看一看。
我拿着木鸟走出小院,去墙角,少女一如既往地蹲在那里拔草,只不过不再是蓝衣的那位,而是一身黑的胡桃。
“你在干什么?”我忍不住凑过去。
胡桃扒拉着密集的秋草,挖出一具精巧娇小的骸骨,和着泥捧起:“一只海燕的尸体。”
“海燕?”
“附着过人类死去灵魂的海燕,很适合用来当陪葬品,不是吗?”胡桃说着没头没脑的话,站起来,忽然讶道,“诶,怎么你也有一只……”
梅伯头七那天,我又做了道杏仁豆腐,味道姑且不论,至少品相不错了。
我在他的旧屋里摆好碗筷,双手合十拜三下,然后去靠海的墓地参加葬礼。
云堇眼睛红红,牵着我,看胡桃带领往生堂弟子们,把棺木里的梅伯连同两只海燕一起下葬。
坟坑很快变成一个鼓鼓的小土包,灰石的墓碑在坟前竖起,野花的种子落进松软的泥土。
“希望梅伯能遇到他想等的人。”云堇瓮声瓮气说。
我看着梅伯的碑,没说话。
碑正在发光,光线凝聚在它的顶部,逐渐变成一个粉色的小球,穿过无动于衷的众人,朝我飘来。
我愕然。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是我的吗?
可是,我只掉了一个纠缠之缘在提瓦特啊?
粉球不说话,它嵌入我的额头。
无边无际的幽暗星空下,地面铺满了细沙般亮晶晶的白色砂糖。
一个大约是玻璃制品的透明沙漏立在这样的地面上,一粒粒的糖从沙漏上半,以流水般快速、又极为舒缓的节奏流往下半。
糖粒很快流尽。
黑暗中飞来一只白发小精灵,圆圆的头颅上方悬着一顶金绯色的冠,它伸出袖珍的手臂,拨弄沙漏,似乎想把沙漏倒置。
但无关它重复无数次后熟练的巧劲,这一次,倒置后的沙漏里,晶莹的糖以倒圆锥形堆积,说什么也不肯朝下流。
“居然卡住了!”精灵难以置信,绕着沙漏惊慌地飞了几圈,墨蓝的大眼睛贴在玻璃上,“为什么会卡住啊……”
一颗粉色糖砂稳稳地贴在沙漏的瓶颈处。
是一个极小极小、几乎到了微不可见地步的迷你纠缠之缘。
画面被切断。
断续卡顿的声音从我脑中响起:“残余率,已达阈值……放心,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派蒙的愿望……破局的方法唯有……”
“自戕吧,□□。”
我被头上的痛拉回现实。
周遭嘈杂。
好吵……
云堇,不要这么大声。
我的眼前是一片阴影,往上看,阳光透过一片朦胧的深绿,凉丝丝地蒙在我额头,往下看,是染着血裂开的灰色石碑。
……魈的脉搏,有这么快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