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啊，我这病看样子是好不了了，这一把骨头就不劳你操心了。”
“刘叔说的哪里话，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要不是刘叔和大牛姐收留我，现在我指不定在哪里呢。”
南疆一处小山村，简陋小院中，蓝灰色头巾系在头顶，一手搓洗着衣物的瘦弱女子这样说道。
身后的茅草屋中，时不时传出咳嗽声。
“唉，你这丫头也真是的……”
“刘叔放心吧，这病真能好，明天我再去山上采点药，熬一熬就能好了。”
瘦弱女子笑了笑，起身将衣物晾在外边，然后去厨房将熬好的草药倒了出来，将其放入凉水中冰了冰，待温度适宜后才端回草屋中。
推开门，床上半躺着一个男人，头发花白，脸上爬满了皱纹。
瘦弱女子将草药端给刘叔，然后就坐在一旁。
桌上点着一根火烛，只剩下不到一指长短，摇摇曳曳，充满温暖，希冀。
瘦弱女子就撑着下巴，静静看着那根火烛，娇嫩脸蛋照耀得绯红绯红
“小雨啊，你这年纪轻轻的，这样可不行啊。”
“啊？！刘叔，你说什么?”瘦弱女子回过神，懵懵眨了眨眼睛。
刘叔把碗放在一旁，看着女子这副模样，叹了口气：“你看看你，每次你都是这个样子。”
雨晴挤出一个笑脸。
刘叔指了指她，恨铁不成钢，语气却又很是心疼。
“当初你刚来我这的时候啊，那叫一个傻啊，干个农活，那股子劲，隔壁村的犟牛都比不上，让你刨一遍，结果你刨一天，天早刨到天黑，要不是大牛找到你，你说不得要把自己累死不成。”
“干个其它活也一样，干活干活，干的是活啊，不是要把自己累死啊！”
雨晴紧抿着嘴，不说话。
良久，又是一声叹息：“都几个月了，还是这个样子，只要一停下来，就坐在那儿发呆，看你这样子，是被哪家公子伤透了心吧。”
雨晴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刘叔想的那样……”
“砰！”
木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女子撑着门框，满头是汗，圆润厚实的下巴滴答滴答流着汗水。
“出，出大事了！”
半晌，她吐出这样一句话。
“大牛姐，怎么了？”
雨晴起身给她端去一杯水。
“谢了哈！”
女子长得老实巴交，皮肤黑黝黝的，她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就往嘴里倒，重重一拍大腿：“你们不知道，北齐，北齐打仗了！”
“打仗了？！！”
雨晴小脸瞬间煞白煞白，紧绷得很，小嘴吧唧吧唧吐出一连串问题：“北齐现在怎么样了，洛阳呢?！洛阳有没有事？独孤离夏那个女人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回事？”
“……”
大牛姐懵了会，胳膊肘被雨晴抓得有点疼，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
“傻愣着做甚，还不快说。”床上的刘叔瞪了她一眼。
“啊，哦哦！”
大牛姐赶忙解释：“几天前，我和隔壁村狗子她们一起去打猎，然后去了城中，准备换些东西来，哪曾想……”
大牛顿了顿，神秘兮兮的样子，本想吊一下胃口，可看着雨晴焦急的神色和爹爹发黑的脸色，赶忙说了起来。
“城中戒备森严，根本不让我们进呐！经过打听，我才知道是打仗了，北齐打过来了。”
“北齐没事就好。”
雨晴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脯，松了口气，可听到后面那句话，她幡然醒悟：“北齐打过来了！？”
“是啊，刚开始我和你一样，吓得半死，哪次打仗苦的不是我们老百姓啊，不过雨晴姑娘你也别担心，这次和往常不一样。”
“北齐说了，不伤无辜百姓，我们也不用逃亡。”
“况且啊，这仗几个月前就打起来了，北齐不光打我们南疆，还打西楚，就连姜国都没有放过，啧啧，这独孤离夏还真是厉害啊，一打三，佩服佩服！”
大牛姐咂着嘴，言语中很是推崇独孤离夏，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腔抱负，自己做不到，那就在心中把自己当成最牛逼的那人。
这样当那人做出一番大事情的事情，在心中就会有一种自己也参与其中的感觉，半猎户半农户的大牛正是如此。
“北齐打姜国，北齐打姜国，苏姐姐回去了，那苏姐姐会不会…”
雨晴眉眼之间流露出了担忧之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眉头时紧时松：“不会的不会的，兰夕和苏姐姐关系那么好，苏姐姐会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
“雨晴姑娘，你这是?”刘叔发现了不对劲。
“我要走。”
雨晴抿着嘴：“我要走了。”
“啊不是，雨晴姑娘，你刚刚可能没听清，北齐军队不会打我们的，你不用担心！”大牛摆了摆手。
“不是的，我要走了。”
雨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关照，但我不能在这里待了。”
雨晴挤出一个笑容：“刘叔的事，明天我会…”
“小雨走就是了，不用担心我，草药大牛会去山上去采的。”刘叔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丫头，还想着给她介绍一门亲事呢，勤劳能干，除了相貌不怎么好，当真是找不出啥缺点来，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也只得作罢。
他知道，这丫头心里始终惦记着一个人。
“哦是是，这个我懂。”
大牛姐反应慢了半拍，她不明白雨晴为什么突然要走，但见她态度这么坚决，也不好再问什么。
突然间，她想起了一事，一拍脑袋，忙说：
“对了，雨晴姑娘，上次你让我打听医师的事情，我打听到了，南方有一个大元国，哪儿有个人称圣手的医师，听说什么病都能治，你想拜师的话可以去那。”
“谢谢。”
深秋时节，田间小路处处挂满了白霜，一个女子一步一步行走在乡野小路上。
头上扎着块蓝灰色头巾，胳膊上挎着个小行囊，时不时一阵凉风吹来，吹得眼眶泛红，干涩干涩的。
女子拉下头上的头巾，遮住冻红发僵的小脸，只露出两颗眼珠子，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一身行头很是臃肿，土味十足。
“没关系，不好看就不好看嘛……”
雨晴低声说着，抽了抽鼻子：“反正他也不在，也没人会看我的。”
看着前方田间小路上的石子，她轻轻踢了一脚，结果地面湿滑，她尖叫一声，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七荤八素，胳膊肘上挎着的行囊都摔在了泥坑里，露出了里头的物件。
一件红色婚裙子，真红对襟大袖衫。
一根月白色珠钗，尾端镶着一颗圆润的羊脂玉。
背囊里就装着这两样东西，只不过被这么一摔，红裙裹上了一层脏脏的泥，珠钗也大半落入泥中，脏兮兮的。
她急忙爬起身来，小手轻轻擦拭着，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她突然觉得很委屈，哇的一声就跪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眼泪吧唧吧唧往下流。
“他有什么好的嘛，不就是一个男人，臭男人，等你，等你把病治好了，又不是找不到男人了…”
雨晴越哭越觉得委屈，双脚在泥里跺了跺，嗷嗷哭着：“反正你又不亏，那臭女人就是个捡破烂的，臭捡破烂的，捡你用过的东西！”
“狗男女，狗男女，你们倒是快活了……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荒无人烟的田间小路上，哭声终于消停了。
柔弱女子终于爬了起来，擦干泪水，背上行囊，眼眶红红的，再次上路。
是的，她前面说的没错，又不是找不到男人，等她把病治好，长得再丑也能找到男人，谁让她勤快啊，找个缺胳膊缺腿的男人，没问题的。
到时候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她这样想着，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强忍住泪水，忍不住又抽了抽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