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带简煦从楼梯口往上绕，推开一个小门，上了天台。
雪已经停了，天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踩到底足以没过脚踝，雪后云层散去，漫天星光尽在眼前。
“好看吗？”江森问。
简煦点头，和江森一起抬头望向天空，漆黑的天幕中闪着无边无际的星星，遥远的银河向地面散发着它的光彩，如果一直看一直看，会让人沉醉其中，目光好像能被那星光吸进去，烦恼都会忘记。
“好美的天空啊。”简煦感慨，他从未认真欣赏过这每天都能看到的风景，星河每夜陪伴他，可他从没这么专注地与它对视过。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儿？”
“嗯。”
“想不想躺着看星星？”
雪后的天台一片雪白，干净地不染一丝尘土，让人舍不得在上面留下脚印，江森拉着简煦的手，一步步走到了天台中央，躺在了厚厚的雪层上。
衣服很厚，感觉不到凉，雪层很软，一点也不硬，就像躺在柔软的棉被上一般。
两人并肩躺在地上，眼前是满天的星光。
“曾经有一段很难熬的日子，我总来这里看星星，我总觉得星星是眼睛，会有人透过它们看见我，我抬头的时候就能和他们对视。”
“对我来说，星星是希望，是治愈，是陪伴。不管何时你抬头，它永远都在那里，千百年来从未改变，让你觉得不再孤独，天空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仿佛可以抹去心底的伤痕，给人新的希望。”
“所以，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看星星。”
今天，这个只接待过江森的小天台，迎来了另一位心情不好的客人。
简煦扭头看江森的侧脸，可以看见他专注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远方，简煦突然有点心疼，伸手捏了一下江森的手心:“我不难过了，你也别难过。”
“好，我们都不难过。”
发生的都已无法改变，当澎湃的阴郁席卷而来，看一场星星，一切就都过去了。
“好冷啊！”简煦把下半张脸缩进围巾里，鼻子嗅到了属于江森的味道。他往旁边靠了靠，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温度。
“冷我们就回去吧。”
“不要，再看一会儿。”
“好，你靠近我一点儿就不冷了。”
简煦心满意足地挤在了江森身边，两人的胳膊贴得紧紧的，隔着厚重的棉衣，没有一丝缝隙。
离开的时候，雪地上留下两个靠在一起不分彼此的人形痕迹，曾躺在这里的两人好像紧紧相拥过。
雪会化，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但某个夜晚里，那些隐秘的心动和寂静的陪伴永久地留在了这里，或许永远都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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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森家，两人轮流洗了个热乎乎的澡，冲掉了门外的寒气。
江森冲了两杯红糖水，揉揉小家伙的小脑袋:“你还挺能耐，还敢离家出走了？”
简煦刚用江森的手机给刘姨打了电话，闻言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有打扰你吧。”
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到江森家里，哭了一场，还看了星星，他才意识到深夜跑到别人家里求安慰的行为实在不妥。
不知何时，江森变得愿意接受简煦的靠近，愿意让简煦把自己当成朋友，也愿意成为那个他失落伤心时可以倾诉的对象，他丝毫不反感这样的简煦，甚至还有一些享受依赖的感觉。
“你还是睡我的房间，被子什么的我给你换一套新的。”
简煦更不好意思了：“不用麻烦了，我直接睡就行，别换了，很晚了。”
江森笑笑：“不嫌弃我吗？”
怎么可能嫌弃，简煦喜欢都来不及，连忙摇头。
“好吧，反正也是前天刚换的，你不介意就好。”
简煦想到江森喜欢半夜学习：“你还做题吗，我在你房间会不会耽误你学习？”
“没事，我拿本书出来，在哪里看都一样，你快睡觉吧，不然真的长不高了。”
简煦磨磨蹭蹭地爬到江森床上躺好，江森给他按上灯关好门，客厅的光亮透过门缝照进来，两人只隔着一道门板的距离，简煦觉得异常安心。
他用被子盖住鼻子，入鼻是清新的洗衣粉味道，就像江森身上的味道，永远那么清新好闻。简煦陷在柔软的床垫中，很是心安，周身被暖意包围，好像几个小时前歇斯底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身体涌上疲倦，简煦很快就沉睡过去。然而，梦魇席卷而来，梦里的他好似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水深火热，一半和煦如风，简慧琳的痛哭不断在他眼前上演，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和江森一起安静地躺在雪上看星星，但好景不长，梦境很快被简慧琳重新夺回去，她披头散发地掐住简煦的脖子，想要把他一起拖入地狱……
梦境太清晰了，简煦仿佛能感到脖子上传来的钝痛和窒息感，他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或许此刻，他的脖子真的被掐住了。
简煦忽的惊醒，浑身出了一层冷汗，眼神聚焦了几秒才看清室内的情景，是江森的卧室，黑夜里能看见桌椅的轮廓，上面放着江森的学习资料。
怦怦直跳的心脏安定下来，简煦闭眼消化这个噩梦，想重新进入睡眠，但他只闭眼一会儿就又睁开了，如此反复，一遍遍地察看周围是否安全，他不敢睡。
简煦开灯打开卧室门，客厅的钟表显示凌晨1点，江森爸妈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江森还没睡。
简煦皱着一张小脸，再次敲开了江森的门。
“做噩梦了？”
“嗯。”
江森摸摸简煦的头：“我去你那屋看书，你放心睡吧。”
简煦重新躺进被窝，书桌上亮着台灯，江森坐在桌子前看书，灯光不算亮，正是适合睡眠的亮度，简煦躺着酝酿睡意，好一会儿还是没睡着。
他睁眼盯着江森的后脑勺，冬天江森理发的频率减少了，他的头发比篮球赛的时候长了一些，依然是板寸的样子，比自己的短多了，利落又干练。
江森连头型都长得很完美，挑不出一点毛病。
感觉到背后的视线，江森扭头看过来，正对上了简煦亮亮的眼睛。小家伙的被子没好好盖，稀里糊涂地铺在身上，皱巴巴的，和他的一头黑发一样乱，江森却觉得有些可爱，莫名想到了小家伙做不出来题羞恼的样子。
“怎么了？睡不着？还是又做噩梦了？”
“江森，”简煦叫了一声，“你每天，一个人睡觉，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