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笙噗嗤一声笑了，方才的郁气消散不少：“你倒是个实诚人，没用完竟然还要送回来。”
“不过这银子本就是我家小姐赠与你的，用没用完都是你的，你收着就是。”
邬丹却摇头，重复刚才的话：“还给你们。”
说完又道：“用掉的，我也会还的。我……我有力气，可以给你们做工。”
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低，语调虽然还是那般木讷，却也能听出几分尴尬不好意思。
借了人家的钱，要靠给人做工才能还。知道的是还债，不知道的还以为赖上人家非要在人家那里讨口饭吃呢。
春笙到没有想到这个，而是有些诧异：“做工？那你家的地怎么办？不种了吗？”
他们这些佃户都是租了楚家的地的，虽然每年都有农忙农闲的时候，但邬丹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他若做工，势必耽误种田。
邬丹捧着钱袋的手一僵，好半晌都没说话，最终只是把钱袋又往前推了推：“还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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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呆子怎么跟个木头似的？都说了给你的就是你的，不用还。”
春笙道。
邬丹摇头：“我留不住。”
留不住？
春笙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还想再问，却听楚虞道：“收回来吧。”
秋霜闻言应诺，上前几步将邬丹捧着的钱袋拿了回来。
送回了钱袋，邬丹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松了口气，又跪下来给楚虞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转身跑走了。
春笙目瞪口呆，对这小子的行为万分不解。
“他……他到底做什么啊？什么叫留不住啊？”
楚虞没说话，继续往山下走，秋霜则在旁解释：“留不住就是留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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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之前他打了一只野鸡，尚且被人争抢。如果这袋钱放在他那里，除非咱们派人日夜盯着他，不然一旦咱们不管他了，那些人势必会把这些银子抢走。”
“他本就只有一个年幼的妹妹，现在更是血亲全无，这银子也没有人可以帮他保管，无论藏在家里还是带在身上，对他来说都不安全。”
藏起来会被人跟踪翻找，带在身上会被围追堵截，到头来怎么都是留不住。
“他不愿这银子最终便宜了别人，所以宁愿还给小姐，也不自己留着。”
秋霜说道。
春笙恍然，旋即又十分恼火。
“那些人也太过分了，邬丹他们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还要抢他的！”
秋霜摇头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才抢他的。”
没有亲长相护，家中什么东西都留不住。田地也好，房产也好，都能被人轻易夺去。
当一个人的所有东西都能被人轻易夺走，抢夺他东西的人就会越发觉得他好欺负，觉得他的东西容易争抢。
但他是楚虞之前亲自救下，又赠与衣物银钱的人，庄子上人不知道该不该拦，犹豫之下就让他这么进来了。
见他进来后也没被驱赶，那些人更不敢拦，只能任由他每日在水云轩进出。
张妈妈正检查楚虞今日的斗篷，一边翻看一边说道：“我原本想赶他走，但看他干活挺麻利，人也勤快，就随他去了。”
反正这小子只是来干活，干完就离开，对她家小姐也没什么影响。
说话间手上斗篷已检查一遍，她笑道：“小姐最近的斗篷坏的没以前那么快了。”
之前三五天就被勾的不能穿，虽然他们不缺这个，但也挺心疼的。
春笙喝了碗茶，道：“莫公子换了木杖，还用棉布包了，不勾衣裳了。”
先前秋霜随口说了句楚虞的斗篷坏的太快，凌墨听见了，下一次来时就没再用树枝，而是带了一根木杖。
木杖很细，只一指粗，用厚厚的棉布裹了，别说不勾衣裳，就是不小心打在身上也不会疼。
张妈妈笑着将斗篷挂了回去：“我说呢，这件斗篷怎么穿了这么久也没开线。这莫公子倒是个细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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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笙对凌墨等人都很是敬佩，忙点头：“莫公子虽然不是每天都来，但每次只要他来，都会亲自陪小姐练习。”
“卫大哥说莫公子的箭术特别厉害，有他亲自教，小姐也会很厉害。”
“这才不到一个月，小姐就精进了很多，现在基本都能射在靶子上了。”
虽然还射不准靶心，但已经很少脱靶了。
因为弓箭不便带回来，张妈妈又一直看家没跟他们上过山，并没有亲眼见过，闻言有些惊讶。
“小姐已经能上靶了吗？这么厉害？我记得之前大少爷他们练箭，半年才勉强上靶。”
沐浴后的楚虞出来就听到这句，抿唇轻笑：“他们练箭是为了玩乐，我是为了杀人，怎能一样。”
为了杀人她日日苦练，无论手上磨破皮又磨出茧子，还是手臂酸痛抬不起来，都不曾喊过苦喊过累，第二天一定依旧准时练习。
楚昊他们当初所谓的练箭，则是为了跟官宦之家往来应酬时能跟着一起骑射，隔三差五才练一回，练不了多久就嫌胳膊疼放弃了，这能练出什么？
练好箭本应是一件高兴的事，但张妈妈闻言脸上笑意却是微僵，心中有些惆怅。
若是可以，谁愿意练这杀人的本事？
说来说去，都是不得已。
不得已的事，练得再好，又有什么值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