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
老夫人听到这两个字，肩上像被压上了两块沉甸甸的大石自从楚昊死了之后，她的肩背就佝偻了不少，现在好像弯的更厉害了。
楚家虽经商多年，但原本的根基其实并不在林安。
楚老夫人和亡故的楚老太爷不过是整个楚氏族中的一支，刚好被分到了林安的产业而已。
楚家本就不是什么富商巨贾，只能算是家境殷实，在商贾中也就是中间的水平的。
楚老夫人这一支自然也只是如此，并未在林安成就什么大功大业，只是个寻常商贾人家。
但即便如此，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她一直很知足。
直到丈夫一场急病暴毙而亡，家中孩子又还年幼，撑不起门庭，族中人要来分家产的时候，好日子结束了。
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要瓜分他们的家产。
楚老夫人豁出命与他们斗了半年，险些闹到官府去，族中人这才作罢。
他们不是怕官府向着这孤儿寡母几人，而是他们这些商户但凡进了衙门，势必要刮下一层油。
楚老夫人舍得一身剐，拼着全部身家不要，宁可全送给官老爷们也不让他们夺去。
到时候楚家其他人什么都得不到，还要倒贴钱以免收了银子的官老爷对他们用刑，得不偿失。
商人逐利，这亏本买卖他们自然不会做，也就只能咒骂楚老夫人几句，然后悻悻地走了。
自此楚老夫人跟楚家彻底断了来往，偏居于林安一隅，只当自己本就是林安人。
她开始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打理家业，抛头露面，不说将生意做大做强，起码稳住了当时的局面，没有让家业就此败落。
她本就只有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疼爱，一手带大了，又教他们算账教他们做生意从没有偏颇谁。
后来两个孩子长大，在经商方面不说是一把好手，但也都中规中矩，守住家业不成问题。
再后来.再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了叶氏，她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将她迎进了门。
伴随着风险而来的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她开始拓展家业，铺子一间一间地开起来田地庄子一片一片地买进来，现在连京城都有了他们的铺子。
眼见着生意蒸蒸日上，孙子孙女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大房二房即便算不上亲如一家但也兄友弟恭，似乎一切都在变好，他们如今的家业甚至远超之前的楚家。
可现在.怎么好端端地就变成这样呢？
她年近四十的儿子前面几十年都没觉得她偏心，如今竟然说她偏心？
她要偏心何不早早就偏心，要等到现在才来偏心？
楚老夫人头晕眼花，闭了闭眼才缓过一口气，道：“当初是你自己选了做生意，不想管人情往来。你自己种的因才有了今日的果，现在却来怪我？“
一门心思做生意的人如何跑官？不懂人情往来的人如何跑官？她就是真想把这官身给他，也得他自己担得起啊！
二老爷见她还在说这个原因，皱眉道：“我说过了，之前我选做生意是因为不知道将来有一日咱们楚家能有官身，我若早知道，又怎会一门心思只做生意？
“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那就不该只大哥有，我也”
“我何时说过只能你大哥有？我不是说了让你等等，将来定也想办法给你谋个官吗?你自己心急非要现在就做官，要拿着大把的银子白送给威远伯，我跟你说这笔买卖不值不划算，你…“她说的太急，说到一半便咳嗽起来，只得赶忙去抓手边的水杯。
灌了半盏茶下去压住了嗓子里的不适，刚才没说完的话忽然也不想说了。
楚老夫人看着满脸不忿的二老爷和顾氏，知道自己此时说再多也是无用。
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根本就不是是否做官，官身给谁，而是时间。
她想让二老爷等等，而二老爷不愿等，或是等不及，现在就想做官。
他只看到有了官身后的诸多好处，心急地想要立刻马上就得到这些，以为只要用银子就能解决所有烦恼，把想要的都拿到手。
楚老夫人再次闭眼，无声叹了口气，开始懊悔不该让老二只闷头做生意。
闷头做生意，时间长了，能用钱解决的便只想着用钱，觉得用钱能解决的都不是大事。
她不再跟二老爷争执这个，最终只是摆了摆手，道：“罢了，你非要如此我也拦不住，但是……”
她浑浊地眸子里再次闪过鹰隼般的光，道：“别想惦记公中和大房的银子，也别惦记四丫头的。“
顾氏不服，张嘴刚要说什么，楚老夫人已将她堵了回来。
“当初叶氏进门，你们两个和阿暮夫妻我都问过。是你们自己不愿让她去二房为妾这才让她去了大房。”
“既然去了大房，那她就是大房的人，按理说她的东西也都是大房的才对。”
“但这些年叶氏拿给家里的，你们也都跟着享了福，该得的不该得的都得了。“
“如今叶氏已经走了，留下的五十万两银子指名是给四丫头的嫁妆，跟你们自然半分关系都没有，别说什么凭什么大房能用你们不能用的话！那本就不是你们的！”
这话让二老爷和顾氏一怔，旋即均是面色微变，张着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确实，当初叶氏进门，老夫人是问过他们的。
但那时二老爷和顾氏刚成亲没多久，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情意，便拒绝了，于是顾氏便去了大房。
这对当时的二房来说本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叶氏的就是楚家的，楚家的就有他们一份，他们一样能分到叶氏的东西。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楚家大房二房不分彼此，不相互计较彼此的得失。
可现在二房要跟大房计较，要追问凭什么大房有的他们不能有，凭什么大房的东西他们不能用，那真要这么算的话，大房的东西确实不是他们的，叶氏的自然更不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