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在她的搀扶下走到临窗的罗汉床边坐了下来，顺手拿起炕桌上的一套九连环，轻轻抚摸。
这是弟弟生前最爱玩儿的东西，就在他被送到威远伯府的前一天，他还坐在这里不厌其烦地玩儿着，拆开又恢复，恢复又拆开。
张妈妈见她慢慢红了眼眶，心中亦是不好受，强忍着泪水劝道：“四小姐别急，八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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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这么说，但她心中其实亦是觉得希望渺茫。
毕竟八少爷是在山林里走丢的，这两日山上又下了那么大的雪，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能撑得下来？
正难过，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楚虞红着眼睛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奶娘，那是骗咱们的！说什么阿昭在外面走丢了……那都是骗咱们的！”
“……什么？”
张妈妈怔了怔才回过神来：“骗咱们的？那……那八少爷在哪儿了？他们为什么要说他走丢了？”
楚虞鼻头一酸，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涌了出来，压着嗓子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她。
两年前，不知哪里传出风声，说是朝廷为了弥补连年战事造成的国库空虚，或许将会允许各地富商进行捐官。
楚大老爷从那时起就动了心思，想尽办法跟威远伯府搭上了关系。
可惜后来这件事被当时身为太子的怀王殿下，以及朝中的几位重臣一致否决了，最后不了了之，楚大老爷自然也就没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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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半年前，怀王被废，陛下改立三皇子睿王为太子，这件事才又被重新提起，并且很快确定了下来。
不过朝廷虽然同意了捐官，却要求各地对想要捐官的人家进行严格的审查，务必要保证家风清白才可。
那些为富不仁，趋炎附势的人家是不能入选的。
楚大老爷得知后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再次对威远伯表示了自己想要捐官的意思。
威远伯这两年虽然收了楚家不少好处，但现在想要走他这条路的人太多了，比楚家给的更多的人也比比皆是。
这个时候想要走通他的路子，就要送些更加能入眼的东西才行。
楚大老爷多番打听，无意中得知威远伯竟有收集长相漂亮的童男童女做禁脔的癖好。
他知道后立刻开始四处搜寻容貌可人的孩子想要送去，谁知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听说隔壁县的王家也在找这样的孩子，显然目的跟他是一样的。
楚大老爷担心被王家抢了先，急得团团转。
魏氏这时给他出主意，说是事急从权，既然一时找不到容貌上佳的孩子，不如将家里排行第八的庶子楚昭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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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虽然才七岁，又是个男孩子，但容貌却跟她姐姐一样，都继承了叶氏，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比旁人家的女孩儿还要漂亮。
而且他又只是个庶子，生母叶氏两年前又已经死了，身边如今只剩一个姐姐和一个仆妇。
等把他送去后就说他是自己走丢了或是生病暴毙了，这一老一小的两个女子难道还能查出真相给他出头不成？
楚大老爷闻言眼中一亮，几乎未曾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年幼的楚昭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作为一颗棋子送了出去，用来换取他的官身，换取楚家的飞黄腾达。
张妈妈的脸色越发难看，呼吸也随着心中的气愤而越发急促，当听到楚大老爷真的将楚昭送去给威远伯做了禁脔时，终于克制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畜生！这个畜生！我去杀了他！”
说完转身就要去拿绣篓子里的剪刀。
“奶娘！”
楚虞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哭着抱住了她：“别去，没用的。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就算您拼尽全力杀了大老爷，也不一定能杀了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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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把他们夫妻二人都杀了，也还有楚昊楚昀他们可以继承家业，再不济还有二老爷，到时候还不是一样便宜了楚家！”
就像前世的她一样，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不过杀了楚大老爷一个而已。
这样的事她已经做过一次，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她总觉得老天爷之所以让她重生，是因为听到了她前世临死的遗愿。
既然如此，这一世她定要如当时所想那般，灭了楚家满门！
张妈妈听了楚虞的话停下脚步，但眼中依然是满满的愤恨。
“那依小姐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楚虞擦了擦眼角的泪，问道：“奶娘，我娘离世前是不是给过您什么东西，让您可以牵制大老爷？”
自从知道了楚大老爷的恶行后，楚虞就不愿再将自己的母亲称呼为姨娘，觉得这个称呼玷污了她，故而在张妈妈面前改了口。
张妈妈一怔，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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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
楚虞握着张妈妈的手，蹙眉道：“都这个时候了，您就跟我说实话吧！”
张妈妈看了看她，犹豫半晌才终于开口。
“的确是有这样的东西，不过……不过叶姨娘说，那是留给您的嫁妆，要等您出嫁的时候再交给您。”
出嫁？
楚虞苦笑。
前世她从山上被救回来后昏迷了三日，等她醒来，弟弟死了，张妈妈也被楚大老爷和魏氏送到庄子上去了，理由是说她护主不周，才导致阿昭和她接连出事。
楚虞曾想要去探望张妈妈，却一直未能得到许可，数月后便传来张妈妈的死讯，说是死于风寒。
她连张妈妈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自然也不可能拿到那所谓的嫁妆。
而楚家却在这段时间做成了一笔生意，一跃成为林安首富，后来更是越发富庶，在整个奉南府都排的上号，富甲一方。
如今看来，哪里是做成了什么生意，分明是将张妈妈保管的东西夺了去！
“奶娘，您告诉我，她留给您的到底是什么？”
张妈妈见已经被她猜到，索性也不再隐瞒，转身从多宝阁上取来一个木匣子，用随身的钥匙打开。
木匣里装了满满一摞银票，数额惊人，若非楚虞早已猜到一二，只怕怎么也难以相信她的母亲竟给她留下了这样一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