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佘后来意识到他没有慕梓栀活的明白。如果他们的人生倒置,慕梓栀不会因为任何人去妥协,她不要的事情就是死也不要。而他呢?处在慕梓栀当年的环境中,他只会屈服于权贵,最终选择妥协。她的那根压不弯的脊梁他是没有的。
再后来,他发现岚山故居那个项目不但让他卖了个好价钱,还让他赚了一个好口碑。不少人排队都要来秦氏买房子,就是因为其他的房子三天两头的出毛病,而岚山故居那个项目的房子,则是过了三四年,丁点问题都没出来。
他自此悟出来品牌效益。他的价格高一点没问题,只要质量过关,再贵也有人买。秦氏这个品牌,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打造的。其实花不了多少钱,他只要多去工地监工几次,把他们盯得紧一点,问题真的不大。而且他带着点良心,烂尾也是可以避免的。
秦氏这个品牌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起来。在97年达到了另一个顶点。那会儿东南亚危机让人惶惶不可终日,港城低迷的地产扰动了所有人的心。多少人卷款跑路,多少人一夜破产。秦氏那时候也不好过。他名下的房产大部分已经冻结,他甚至把秦氏大楼也做了抵押,他带着三岁大秦慕搬去了办公大楼。给夏冬茹写了一份离婚协议。如果有罪,他们都不无辜,既然她认了秦慕,那么他打算放彼此于自由。
“如果秦氏真的破产了,这份离婚协议,能保证你们不被讨债,也能保证你们将来有个富足的生活。”秦佘想了想说道,“我要收拾的人都收拾完了。至于你,从你答应认了秦慕那一刻,我们就扯平了。”
“秦佘,我不离婚。我们就这么熬着,我不管再等多少年。我当年草棚牛窝都睡了,现在我也可以。”夏冬茹如是说道。
如果没有慕梓栀的横空出现,或许时空长河真的能让他们相忘于江湖。可是他手心里拉着的秦慕,眉眼都倒映着慕梓栀。他忘记不了,也给不了回应。
他带秦慕去他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是秦慕小伙伴四人组团开始的时候。冯梦那会儿刚离婚,陈绍阳被他老丈人赶出了家门,陆丰和他老婆闹得不可开胶。一棒子拖家带口的人无家可归,就这么齐聚一堂。
小孩子们天天傻乐,大人们都在苦中作乐。
“秦佘,你觉得你熬得过这段日子?”冯梦掉了烟头,依靠窗边。
“熬不过去的时候,看看岚山故居,我还能咬牙坚持一下。”秦佘无所谓地说道,“慕梓栀走的时候把三期那栋楼打包送回来。实在不行,我一起抵押了。她人都跑了,留着她的东西糟心。”
“啧啧,我们这么保质保量保工期,也不见政府给我们发一朵大红花表彰一下呀。”陈绍阳呲牙说道。
“这次要是血本无归了,我跟我老婆就真玩完了。我昨天把房本偷出来压银行去了,我们工人下个月的工资算是有着落了。”陆丰沉重的说道。
“总是能挺过去,我们投资一直非常稳健。呆账坏账都没有。”秦佘想了想道,“那些破产的都是前期过度透支信用。就我们而言,现在申报破产,秦氏这栋大楼也能保证我们开工的项目顺利竣工。其实无甚所谓,我画画底子还在,去不了学校教书,还能给设计院打工画图,把秦慕养活没问题的。”
“啧,按你这话说,我可以回批发市场再玩一轮。要真这样了,我把冯昭托给你照顾,我南下玩一把大的。老娘在北城待腻歪了。”
“你把冯昭托给这么个花心鬼,靠谱吗?”陈绍阳凉凉地说道。
“比你靠谱,比她蠢货老爸靠谱,还不够吗?”冯梦不以为然,“秦佘可是我们这里面最有文化,让我闺女跟着他沾沾书生气息,没准将来也能混个q大呀。”
“我觉得悬。你家昭昭,将来混娱乐圈还不错。”陆丰一语中的。
97年后半年,索罗斯在港城铩羽而归,种花家金融市场保证稳定。秦氏保质保量的房子一夜成名,他们平安地着陆而归。
千禧年的时候,秦佘带着秦慕去北城远郊区探望了弥留之际的姜女士。她满头白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头。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个壮汉。
“你可是舍得回来看一看了。”壮汉看着一言不发的秦佘,不乐意说道,“咋地,那个事还过不去了。我姐姐当时也没按着你脑袋同意吧。你自己答应了,就别怨恨。”
又看了眼一旁穿着小西装软绵绵的少年郎,眉眼相貌和秦佘都不像,只是身上透着精明劲映着几分秦佘的影子。
姜女士抬了抬眼皮,看着乖乖坐在床边的少年郎,艰难地说道:“那个女孩的。”
秦佘点头。
“作孽呀。”姜女士叹息,“你带他走吧。我没资格给她的孩子做长辈。我们一家子都欠她的。”
“欠着吧,以后去地狱还。”秦佘想了想说道,然后带着秦慕离开。
从头到尾,秦慕也没唤过人。
姜女士的葬礼是在次年的三月份,秦慕正常上学。秦佘哄他说他要出差几天,让他听阿姨的话。秦佘的表舅舅虽有不满,却没再多说。毕竟他姐姐都说了担不起,他还能说什么。
秦佘跋山涉水地把姜女士骨灰撒在他父兄去世的农场里。在那里坐了一天,就回去工作。秦氏都不知道秦佘丧母办了葬礼。
他和姜女士的事情他也说不清楚。
秦佘看着熟睡的慕梓栀,不知道她这会儿是醒来好,还是不醒来好呢。二十年前选择权就不在他手里,二十年后,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秦佘想了想他和慕梓栀的过往,一边挑挑拣拣地跟彭州说了些,一边低头跟沈霞后人聊天。
现在和他聊天的是沈霞的孙女,程程。她说她奶奶确实有东西留给慕梓栀,而且她也想见见她崇拜已久的偶像。秦佘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她说不用,她自己能找到,有个人过去接她,她反而不自在。
彭州听秦佘给他说的这些,认同地说道:“确实是你造的孽呀。人家小姑娘是倒霉遇上你了呀。”
彭州又看了眼昏睡的女子,犹豫了一下,“我瞅着有点眼熟。秦佘你这是拐了谁?”
“我以为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前段时间南城风风火火的申遗直播,你没看吗?”秦佘反问道。
“诶呦,是那位美女建筑师呀。秦慕那娃是她生的吧?这样子我承认遗传基因的正确性了。当时我就觉得秦慕的存在就是在打破遗传基因定律。就秦堇秦瑟和他断崖似的差距,一个母亲的话,这得基因突变成啥样呢。肯定是遗传基因这个定律不对呀。”彭州拍着脑袋想了想,“不说这个了。我得找张纸去,等美女醒了给我签个名呀。我家囡囡看了电视直播后,就励志要做建筑师。你这个祸害,还真是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