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曳，更声响彻。
初晓专注地望着手中的《边境风物志》，长长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阿依娜的身世居然如此，怪道为何只有她一人生得一副草原人的模样，她应该是边境连城的混血儿，否则也不会被安排做刀尖舔血的细作。
不过，那个草原王巫阿古一为何教授这些女子死士灵术、法咒，倒是值得探究。
许是思绪太过沉浸，初晓并未注意书房内外的动静。
当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时，她顿时被吓了一跳，身子一下便弹了起来，眼神慌乱，唯有手中仍是紧紧攥紧了那本书册。
“哈哈哈哈……”
张府的老爷看着面前的女子神情惊慌，面色和蔼地笑了出来，一手背身，一手抚须。
初晓眼神一定，望着来人不由得小脸一皱，哀叹道：“张大管家，你为何要吓唬于我啊~”
这张府老爷，即长公主府大管家张福安，眉须皆是花白，尽管已是花甲之年，却仍是强健有力。
不怪安平长公主格外重用他。
初晓在公主府当差时，就听丫鬟小厮私下闲聊说过：张福安大管家颇受公主信任，每年的封地银钱地税皆是由他来收取的。
更有风言谈及到，这位大管家因着与妻子兰嬷嬷几十年来膝下无子，在多年前，便私底下养了一门外室，只是被兰嬷嬷发现，下手打发走了。
张福安与兰嬷嬷大吵了一架，但却碍于长公主的威严，并未闹大。
如今一看，当年的事情也许还有后续呢~
初晓脑中闪过张河与张福安有些神似的两张脸，她轻挑眉梢，暗道，也不知道那位兰嬷嬷知不知晓这桩事？
算了，这与她这个局外人无关！
初晓虽是心中情绪万千，但面色不改地注视着，张福安笑意不变地踱步坐于书房的大气古朴的太太师椅上。
等着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管家坐定，她率先轻声开口：
“初晓也不知，张河小兄弟竟是张管家的儿子，冒昧上门烦请海涵。”
张福安见书案前的女子颇为相似长公主的脸，心下一软，和声道：
“张河那小子鲜有友人，初晓姑娘却与他和蒋家妮子有过同行之缘，老夫也只是欣喜，哪能责备于你。
姑娘来张府做客，岂能招待不周？”
“来人！上一壶茶。姑娘请坐……”
不愧是长公主一把手，待人接物真是滴水不漏。
初晓含笑点头，坐回原先的位置，寻思老子应该比儿子更有门路，还是问问通关路引的事吧。
然，不待她再次开口，眼前的张福安却缓缓出声：“初晓姑娘也喜爱看《边境风物志》？”
低头看了一眼书册，初晓整理好表情，说出了想要去边境探亲的想法。
“……此次北上，我本是为了探亲，但是之前与同伴失散连带着路引户籍都丢了。
若不是与蒋妮一同上京，张河也不能够帮我办路引的事情。
如今，又来叨扰实在汗颜……”
说着，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福安颔首不语，正巧门外进来了小厮上茶，他们二人也就暂时停了交谈。
那小厮给书房二人倒满茶水后，退了出去。
初晓这才收回看向屋外漆黑夜色的眼神，端起茶水，垂眸饮了一口。
一时间，书房中只有饮茶的瓷器碰撞声。
不知是不是热茶的缘故，张福安松懈心神，显示出一脸疲惫。
搁下茶杯的初晓抿唇，轻声道：“是否是我打搅了您的休息，要不是这件事还是明日再谈吧！”
“唉……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小心谨慎，这点倒不像公主……”
满脸皱纹的张福安，注视面前坐立不安的女子，一脸不耐地皱起眉，嘀咕两声。
初晓只得干笑两声。
呵呵~我也不是你家长公主啊？像啥像！
文秀清丽的面容不自然地笑着，但年轻的姿态，却让张福安莫名想起了如今京城洛都里的长公主以及……兰嬷嬷。
而脑海中转瞬又忆起在淮安坊招募女子进长公主府的事情，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张福安不可闻见地叹息一声，坐于太师椅上，仰视着初晓道：
“姑娘，你……是怎么离开长公主府的？”
闻言，本就不太想和公主府管家周旋的初晓，脸色更差了，唇边的假笑也凉了几分。
她摩挲了下右手手指，微微低头，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淡然。
“张管家，如何离开的您并不用知道，您只需要知道长公主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就好。”
一番宠辱不惊的回答，令郁色的张福安舒展了脸上的皱纹，拱手赞叹地说：“姑娘所言极是，老夫着相了。”
初晓轻笑摇头：“这不算什么。如今我全须全尾地离开了，以后张管家也不必担忧其他事了。”
“说得好！说得好！”发须花白的张福安大笑，“……唉，如今老夫也能安心了……”
说道最后，他眼中闪烁，叹息良久，似乎放下了一块心病。
初晓只是清浅笑看面前的老人，也不再说话。
因为这位和兰嬷嬷一样，爱重长公主商婉容的老人，会替她办好一切的。
只是，只求那个爱美成痴的公主入梦后，不会见到九灵君再犯傻就好。
杏眸凝视眼前书案的烛火，初晓竟然诡异地担忧起那个疯魔的公主！！！！？
咦~
她一定是同情心泛滥了！
这是不对的，她一定要改！
初晓咬了咬下唇，眼睛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幸好，张福安打破了她的自责。
“初晓姑娘，你也算了却了老夫一桩心事。
这北上通关路引等事，老夫自会为你打点好，只是……”
张大管家难得的露出难色，望向初晓。
初晓眨眨眼，道：“张大管家，有何难言请直说。”
“呼……只是，这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边关并不安宁，北野人蠢蠢欲动，一路上只怕不会太平。
初晓姑娘可是想好了？如若不行，老夫愿意派遣几位家丁护送你前去。”
“不不不……多谢张管家的好意。
此次北上，我雇了一位武艺极高的大哥，他送我去就好。”
初晓露齿一笑，拒绝了面前老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