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叶故矜终于有了要发动的迹象。彼时周奕承正在上朝，在接到后宫递来的消息的时候，他竟一时慌了神儿。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忘了，差点儿被自己给绊倒。
他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朝正阳殿里赶去，甚至来不及换下朝服。当看到院子里宫婢们捧着一盆盆清水与一盆盆血水忙里忙外时，他已然被吓得脸色发白、心跳加快了。
叶夫人与叶司纯也都来了。叶夫人在里面搭着手，叶司纯在外面替她守着。
她眼尖儿看见了周奕承的身影儿，赶忙过来给他请安：“臣妇见过陛下。”
“矜矜她……”一张口，声音嘶哑到不行。周奕承使劲儿吞咽了几口唾沫，强作镇定地问道：“矜矜她进去多久了？”
“回陛下的话，才刚进去没多长时间。本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不愿意谴人去打扰您的，但母亲猜想若是不告诉您的话，您定会担忧的。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冒昧谴人去打搅您了。”
周奕承点点头，夸道：“母亲做的很好！就应当立马传信儿给孤的！上朝每天都可以上，但是这种大日子是何其重要的？”
“啊……啊……”一阵儿嘶吼声儿从里面传了出来，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周奕承立马便急了：“这是怎么回事？矜矜她竟会发出这般痛苦的声音？”
“陛下您先不要着急，这妇人生孩子，总会面临这一系列的磨难的。”
“不行！不行！孤要立马进去！她这么痛苦，孤一定要陪在她的身边！”边说着，周奕承便抬步往前走去。
叶司纯顿时大惊失色，顾不上什么端庄持重了，提上裙摆赶紧追了上去。还边喊着：“陛下、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的！”
里面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别的妇人就算开始发动了，也还要等上好几个时辰才会有要生的迹象。但她这距离发动不过才半个时辰而已，便开始破羊水儿了。
喜岁、怜心、叶夫人以及三位厉害的稳婆一直在她旁侧服侍着。因为下身剧烈的疼痛，叶故矜的背后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一直这样反复着。
喜岁与怜心二人，一个忙着给她擦后背的汗、一个忙着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是手忙脚乱再加担心不已。
周奕承在外面嚷着要进来的时候，正好叶故矜的疼痛暂时也告了一段落。叶夫人这才得空赶忙跑了出来，本想斥责他们不要喧哗来的，但当见到他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退缩了。
她赶紧行礼：“见过陛下。”
“孤要进去！”周奕承依旧不愿听劝，固执地就想往里面冲去。
她柔声劝道：“陛下！眼下里面已经见红了，恐怕您此刻进去是不太方便的。等下若是冲撞到了您的龙体，便更不好了！”
“可是矜矜此刻正在里面受罪，你叫孤如何冷静的下来？”
叶夫人抬头望了一眼，见到他的双眼都已经有些红了。知他也是太在乎六丫头了，才会这般冲动的。她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继续柔声劝道：“陛下，您乃真龙之身。虽此时没法儿亲去皇后娘娘身边作陪，但您可以在这儿守着她和孩子，为他们压阵儿。”
周奕承也知方才是自己太冲动了，听到了矜矜痛苦的嘶吼声，便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此刻，他已经稍微冷静了些了。
他思考片刻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孤的不是！是孤方才没有考虑全面！您放心吧，孤会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在这儿的！母亲，那里面便只能全部交给您了！若……真生了什么意外的话，您千万切记一定要先保住矜矜！”
叶夫人微微愣了一瞬，而后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她笑着答道：“好！臣妇记下了！不过陛下您放心，人家都说吉人自有天相！我们皇后娘娘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母亲，您快进去吧。”
“好。”叶夫人觉得欣慰极了，回了里屋之后还将此事一字不落地全讲给叶故矜听了。眼下她正是受罪的时候，能说些话来让她多高兴一会儿便要多说些。
叶故矜听完后，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这人儿哦，还真是的。莽撞得很，却也让她心动得很。
叶夫人见到她这般虚弱，也忍不住红了眼圈。而后赶紧背着她擦掉了眼泪，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同她说道：“好丫头乖女儿，等到待会儿又开始发动了，你一定要记得省着力气，不要同方才那般大吼大叫了。生孩子本就是个体力活儿，若是你过早地便将体力给消耗掉了，然后又是一直生不下来，最后你会没有力气的！乖啊？听母亲的话，一定要尽量忍着，跟着产婆的指示走。一定会很顺利的。”
“嗯，母亲，我记下了。”叶故矜点点头，脸色苍白的甚至有些吓人。
叶夫人赶紧吩咐喜岁去端一碗鸡蛋羹来，趁着她现在还能吃些进去赶紧多吃一点儿。
又再等了个约莫两刻钟后，比方才那阵儿更巨大的疼痛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但这次叶故矜并没有放声大叫了，她拼命地咬着下唇。因为太用力了，几乎是瞬间便有血从唇间溢了出来。
叶夫人沉着冷静地从旁侧拿过一卷布匹，轻轻扳开叶故矜的嘴唇，而后塞了进去。
周奕承叫人搬了一张椅子，就贴着门口放着。
虽然他不能进去，但他还是想坐在一个离她最近的地方。至少可以让她听见自己说话。
里面叶故矜等人仍在煎熬着。周奕承耳朵贴着门儿，也只能听个大概。
一会儿是叶故矜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呜咽声儿，一会儿是产婆冷静的指挥声儿。他是越听越揪心、越听越担心。
他尽量抑制住颤抖，柔声说道：“矜矜，你不要怕，孤会一直在这儿守着你的。”
叶故矜在里面无声地点了点头，周奕承虽没有亲眼看到。但这两人仿佛是有心电感应一般，跨越一扇门的距离，他们的目光在同一处相汇。
“皇后娘娘，您先放松，然后深呼吸几口气儿，再用力试试。”
“很好、很好了！照着方才的步骤，我们再来试个几次。”产婆冷静地继续指挥着。
十几个来回之后，胎儿仍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产婆伸手往下探了探，而后摸了摸她的肚子，检查是否有胎位不正的情况发生。
“产婆，可是有何不妥之处？”叶夫人上前询问道。
“叶夫人，外面太医们可是到了的？”
“到了的，到了的。您尽管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