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衍本都有些迷瞪了,听得端重亲王的嘟囔却又瞬间清醒了。
他顿时觉得心头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脑中划过,但是太缥缈了,让人捕捉不到。
“皇叔您在说什么?皇叔?皇叔?”他凑到端重亲王面前轻轻摇晃着,语气中也有些急切。
但怎奈端重亲王已经完全醉过去了,任凭周书衍怎么摇愣是没有半点儿反应。见始终无果,他也只能作罢。
他出声儿吩咐道:“赵管家,皇叔他老人家喝醉了,唤两个人来将他搀回房中吧。”
“是,奴才遵命。”赵管家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便轻声劝道:“裕亲王殿下,奴才看您也有些醉了。不如就别回去了吧,也懒得折腾了,今夜就歇在清溪阁里吧?”
周书衍站起身来,旭然赶紧上前搀扶着他。他朝赵管家摇摇头,回道:“不了,本王认床严重,换个地儿要费上个好几个时辰才能睡着。算了吧,还是回府好些。”
“是,那奴才恭送裕亲王殿下。”听得他拒绝,赵管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挽留的话了。
“嗯。”他随意地摆摆手,将身上的力气半数都压在了旭然身上,同他一道朝外走去。
坐上车辇后,他身子往后仰,用力地敲了敲脑袋,里面像是扯着疼一般。
他唤道:“旭然。”
“奴才在,殿下您有何吩咐?”旭然的声音从车辇外传了进来。
“方才……皇叔最后说的那句话你可听到了?”
良久后,旭然答道:“回殿下的话,奴才听到了。”
“那看来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在心里说道。
“你觉得……”
“殿下,有什么话我们回府再说吧?”旭然知他定是心急,但这毕竟是在外面,还是得多加小心些。
“好。”周书衍乖巧应道。
端重亲王府里,那被下人服侍好正躺在床榻上“早就醉的不省人事”的端重亲王却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里并无半点茫然,反而是一派清明……
方才在席间,他一直在苦思该用何种方式将消息给泄露出去,最后还是选择了这种吊人胃口的法子。
嘉宁说的没错,周书衍向来多疑。或许说得越多反而越会让他察觉出什么来,倒不如留点白,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自己去想。
留白越多,心思就越多;心思越多,猜忌就越多;猜忌越多,便越容易落入陷阱!
他翻了个面儿,将手脚都放进了被褥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周书衍回了裕亲王府后,也在旭然的服侍下洗漱好了躺到了床榻上。
但他却是翻来覆去不能轻易入睡的,方才席间皇叔那最后一句话实在是让他介意得很。他口中“绝不能让我知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东西竟能让皇叔这般顾虑?
但他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就连瞎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他猛地起身,烦躁地抓着头发。不一会儿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了,心口处又传来了针刺般的疼痛。
他瞬间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掉。他痛苦地捂住胸口,朝门外有气无力地喊道:“旭然、旭然……”
旭然顾不得平时的礼节了,犹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来。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色瓷罐子,倒了三颗黄豆般大小的褐色药丸子在手心,而后扶着快要栽倒的周书衍,迅速将药丸子塞了进去。又从旁侧取来一杯水,小心地递到了他的嘴边。
服下药丸后,周书衍感觉自己终于得救了。在旭然的帮助下,他再次躺了下去。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他看上去已经是虚弱无比了。
旭然也是急出了一头的汗。平日里他都是一副言听计从的乖顺模样,今儿个他却是难得有些生气了。他说:“殿下,您可是忘了当时陆医官说的那些话了?要保持平常心,平日里不能常饮酒、也不能情绪太激动。您今儿个倒好,一下子违反了两条医嘱了。”
“都是本王的不是,让你担心了。”
旭然见他还有心情朝自己笑,顿时火气更大了。说出口的话也变得更不耐听了:“殿下,任何大业都没有您自己个儿的身子来得重要!您知道吗?您的身子本就比许多人都更孱弱些,上次在星城又出了那档子事儿。您便更得时时多注意的!”
也不怪他气愤。在他看来,殿下哪儿都好,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明明出生便已经赢过许多人了,却偏偏要走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好吧,他乐意走便走吧,他也不想去拦他。这些别的都先不说了,至少他得多疼疼自己啊!
周书衍也知他的愤怒全是因为关心自己。还好,并不是同自己所想的那般绝望。即使世人都对他指指点点,他相信旭然也绝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
“本王知晓了,那明儿个本王便继续在家中歇一天吧。这样你可消气了?”他的语气中带了些讨好意味,许是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
旭然弯下身来边给他掖着被褥边轻声说道:“嗯。那殿下您好好休息吧,奴才就在外面守着。若您有哪儿不舒服的话,便赶紧出声儿唤奴才。”
“好。”周书衍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旭然做完这一切后,也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面对着院儿里些微泛凉的空气,旭然这才敢用力地呼出一口气。
方才是他失礼了,他心里也知道。
他有些自责,自己不该那样对殿下说话的。
他盯着远处,脑海中忽然又自动浮现起了方才在端重亲王府里时,殿下在听完端重亲王殿下的关心询问后所露出的那张有些许彷徨、又有些许释然的脸来了……
殿下他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