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朱琏已经几日没有睡踏实了。
寿康宫韦太妃一病不起，她连去探望的勇气都没有。
赵楷三五不时地过来陪她用膳，说的也都是过往的种种，朱琏只敢接有关太子的话题。
“官家，谌儿许久没给臣妾来信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朱琏小心翼翼地给他夹菜，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呀！身边带了那么多人，只是在开封历练，能有什么事！”
赵楷轻笑道。
“皇后，你在宫里要是闷了，可以出去走走，朕让云九多安排几个人保护你！”
说实话，这时候的幽州没什么好去处。
大风一起，风沙漫天。
幽州牧张恒联合周边诸州府在北方植树造林，效果稍许好了点。
但一进入干燥季节，空气中掺杂的沙尘还是比开封严重多了。
朱琏哪里有心思去游玩，她前几日刚收到开封娘家的消息，赵谌根本不在开封，朱家派出不少人手四处打听，却一无所获！
她担心赵谌性子玩野了，躲到哪个地方贪玩去了！
又担心这个孩子是不是得知赵萱儿的去处，趁机跑去找她？
当然，她更加担心的是赵楷，打着放他出宫历练的幌子，让他去做危险的事情。
可是这些话，她又不敢直接问出来。
只好这样旁敲侧击。
眼见赵楷没有要与她深入探讨的意思，朱琏也就没再说什么，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与赵楷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隔了山海般遥不可及。
赵楷起身离开时，朱琏送他到门外，关切道：“官家，近来国事繁忙，你务必要保重龙体！”
赵楷只是点了点头，眼中连往昔的那份温情都不见了。
……
灵隐寺周边全部戒严。
康王赵构与王妃邢秉懿亲自扶灵，把儿子的棺椁安放在了灵隐寺内的一间灵堂内。
百姓不明所以，坚信小世子为他们挡了灾，竟然跪地谢恩，虔诚相送。
赵构眉头一皱，看向身边的赵叔向和李光之人，他们二人表现得很是恭敬。
而王妃刚进寺门，又晕了过去。
随行的侍女忙把她扶着去了一旁的客房休息。
主持亲自相迎，“贵人请安心吧！我等定会日夜诵经，为小世子超度。”
一个小沙弥领着众人往另一旁的客房走去。
赵构仰头时，无意间看到房顶上有人影一闪而过。
便借口只身一人离开了。
角落里的柴房，房门虚掩，赵构见四下无人，径直走了进去。
脚跟还没站稳，就被一个人影抱了个满怀，“九皇叔！”
赵构身子一僵，厉声呵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点走，这里不是你出现的地方！”
转眼看到立在一旁的张天一，他冷着脸地摇了摇头，“我的好三哥，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我逼到这份上，是来验收成果的吗？”
张天一抱拳道：“康王误会了！是太子坚持要来，小的不得不来，小的只为保护太子，并无其他事。”
赵谌摆摆手，“出去守着，谁敢擅闯，直接打死他，不用回禀！”
张天一跳窗而去，眨眼间就不见了。
“九皇叔，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我们得为弟弟报仇啊，他不能白死。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莲宗的人已经混入军中，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赵谌急赤白脸地道。
赵构拉住他，眯起眼睛，叹道：“谌儿，我念你是大哥的孩子，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这么多年，我这个做皇叔的没亏待过你吧？”
赵谌心头一虚，“皇叔你说的什么话！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所以……”赵构痛苦地咬了咬牙，“亲口告诉我，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如今你的母后又是谁？”
赵谌无奈地笑了，“我有的选吗？是我能选的吗？”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哀嚎声。
赵谌连忙道：“九皇叔，你要相信我们都是一家人！大好河山决不能落到别人手中，行动吧！再不行动怕是来不及了！”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多。
“后会有期，皇叔保重！”
赵谌急匆匆说完，跳窗而去。
赵构把苦水咽回肚子里，缓缓上前关上窗户，转身把门打开，扫了那些人一眼。
“本王在这里躲个清闲，你们也看不下去，干脆把本王绑了，挂在旗杆上，告诉天下人，你们想挟本王以逼宫，岂不是更直接？”
赵叔向见状，冲上来，跑到他身后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影，这才满脸堆笑地岔开了话题。
“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嘛！是王妃醒过来了，四处找殿下。”
赵构甩袖走在了前面，快要到前院时，扭头道：“按你们的计划行事吧！不然王燮一人可难以成事！”
赵叔向以为自己听错了，给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
“大船已经准备好了，正好把王妃也带上，就当带她一起散散心了！”
当夜，赵构夫妻二人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登上了那艘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大船。
待众人散去后，杨沂中跪在他身前告罪。
“殿下，属下该死，请殿下治罪！”
赵构怒道：“你是该死，你与他们同流合污，把本王当作猴子来戏耍，害死了本王的儿子！”
杨沂中轻叹着，摸出一个盒子，双手奉上。
“殿下，这是江南宣抚使李彦仙经刘宝的手送来的。
属下记得殿下说过，你小的时候与族中兄弟常玩鲁班锁，其中赵官家造诣最深，所以没敢在府中拿出来。”
赵构脸色一变，把盒子捧在手里，手指灵活地四处点压敲击，不一会儿，盒子四分五裂，一摞书信露了出来。
杨沂中吃惊地上前一看，上面竟然全是莲宗的情报！
他忽然喉头哽咽起来，“殿下，赵官家没有怀疑你，他一直在等机会！”
赵构鼻头一酸。
心中暗道。
就算如此，可赵楷对大哥赵桓，对自己的侧妃崔念奴做的那些事是千真万确的啊！
如果赵楷早表明心意，自己的儿子或许就不会死！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赵构把那些纸紧紧地捏在手里，胸腔内积攒多日的愤怒喷涌而出，一掌拍碎了船舱内窄小的桌案。
杨沂中看着碎成一团的木屑木板，沉声道：“王燮是赵官家钦定的水师主帅，会不会这其中另有隐情！”
赵构以最快的速度看完那些情报，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冻成了冰凌子。
钱益，李光……王燮，甚至还有张俊，赵叔向……
整个南方无论文臣武将，富绅大族，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成了莲宗的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