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和韩世忠同时察觉出了异样。
乱哄哄的场面，大家都冲着喜气来的，谁也不会在意他们，两人便悄悄离席，入宫觐见。
赵楷展开信，看完之后便跌坐在了地上。
张天一上前扶他起来，担忧地看着他，“官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出去！”赵楷背过身去，“朕要静一静。”
张天一应声退下了。
赵楷甚至连再看一眼那信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敢相信，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谢幕。
他颤抖着打开陶坛罐，里面灰色的骨灰打着旋儿飞到他的衣袖上，赵楷仿佛听到了她临终的遗言，“告诉他，我做到了！”
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一个女人，如此义无反顾？
赵楷后知后觉，想起刚穿越来时，初见她的场景。
那样的放浪形骸，言语无状，根本不像这个时代女子该有的温婉贤淑。
可温婉贤淑的女人已经在窥伺皇权，与他渐行渐远。
这个花街柳巷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你……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楷红着眼眶，震怒地发出怒吼，却不想把骨灰坛子散落在地。
破碎的声音震彻赵楷的耳膜。
映出人影的地面上，蒙了一层骨灰，赵楷双手去拢，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做大事，总会有牺牲，可为什么是她？
心中只有寥寥数语：事已成。崔姑娘让我告诉他，他做到了。
王希甚至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岳飞和韩世忠来到乾清宫门前，看到张天一站在门外，来回踱步，及忙上前询问。
张天一听到里面摔砸声，也不敢隐瞒，“官家不让打扰，两位将军还是耐心等等吧！”
“是不是紧急军情？”韩世忠眸色紧凛。
张天一摇摇头，“不像。看起来不像是好事。”
岳飞上前拍门，喊道：“官家，卑职有要事求见！”
韩世忠把他拉下来，“你疯了，这不合乎礼数。”
“礼数？”岳飞甩开他的手，“你见过官家如此失态吗？再说咱们举兵在即，算不算要事？”
韩世忠哑然，看了一眼心神不宁地张天一，“你，还不赶紧叫人来开门。”
张天一为难道：“两位稍安勿躁，或许官家只是想歇息片刻呢！”
“歇息？那么急切地离席，怎么可能是为了歇息！”韩世忠与岳飞站到了一条线上。
“你开不开，不开老子踹开！”韩世中越想越心惊。
的确，赵楷这种深不可测的人，在赵佶出事的时候，他都没有过多地表情，怎么可能会当众失态？
与岳飞对视一眼，两人把张天一扒拉到一边，冲到了门前。
正要发力，门忽地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赵楷一怔，矫捷地闪到一旁。
岳飞和韩世忠猝不及防，狠狠地跌了进去。
张天一忙跪地告罪，“官家，是他们非要硬闯，小的拦不住。请官家恕罪！”
韩世忠和岳飞是喝了点酒，但那点点，还不够塞牙缝的，绝对没醉。
但眼下做出这样的事，只好装了。
“哎吆，韩将军你看你喝的，酒量不行还不服！”岳飞朝他挤了挤眼睛。
韩世忠会意。
“我这不是找官家给咱们评评理吗？”
“都起来吧！”赵楷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他们插科打诨，“两位将军，朕刚好有话要说。
来顺，你去备些茶点来，朕也饿了！”
张天一不放心地看了岳飞一眼，岳飞低头理袖，不动声色地向他点了点头。
入殿后，赵楷让两人落了座。
岳飞看到地面上散落的轻尘，有一丝疑惑，但他没有直奔主题。
而是拱手道：“官家，辽兵主力不日便可抵达费尔干纳盆地，就算皇城发生些什么，他们想要回头也是不行了！”
费尔干纳盆地大家可能不熟。
但提到汉朝时期的大宛国，可能心中就有数了。
这里是整个中亚距离海洋最远的地区，气候宜人，无洪水猛兽，也不用担心瘟疫流行，还因为拥有纳伦河和卡拉河，浇灌出了中亚最肥沃的土地和最密集的人口。
同时，这里还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城市，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今天的地图上，这处风水宝地大部分属于乌兹别克斯坦，另外两部分分布在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境内。
三国的边境线有多么负责，一目了然。
正因为具有这样的天然优势和多民族跨界而居的事实，费尔干纳盆地一带也经常爆发武装冲突，各方犬牙交错，势力盘踞纵横，几乎连年征战。
在大宋时期，这里有一个最庞大的帝国——塞尔柱帝国。
塞尔柱帝国的建立者是突厥人。
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伊斯兰帝国，但是，在耶律大石率兵而来的时刻，这个王朝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了。
大约三十几年前，国王马利克沙战死之后，帝国迎来了历史上的拐点，分崩离析，小王朝如雨后春笋般蓬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