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遇到熟人了？”
秦夫人一直假寐，眼神都在夫君身上搁着呢！
秦山回过身来，在四人身上看了看，见着装都算得宜，便轻叹道：“一会儿到了地方，都别太放肆了。”
秦风才十三岁，听父亲这么叮嘱，想当然道：“爹，是不是看到比你还大的官了？
那至少也得是二品一品的，我猜猜看，是不是六部尚书？还是任职大理寺，或者哪个中书门下省的人？”
秦筝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父亲不过是读读书，连杀鸡都不会，就当了三品官，你快别刺激他了！
人家真有本事的，都在军中，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耍嘴皮子的才在京师谋差呢！”
秦夫人捂唇轻笑。
秦山冷脸道：“筝儿，谁教你这么说的？
当今天下，乃大治之势，文武并重，文臣武将都是官家看中的人，谁也不比谁低一头。”
秦筝调皮地吐了吐舌，“女儿只是觉得，武将多威风，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安天下，文人就会唠叨写文出著！”
秦山仔细端详女儿，忽然间发现她好像长大了。
前不久还小小糯糯的人儿，今天就能一套套地讲道理了，转头看向对向的夫人，“筝儿十四岁了吧？”
秦夫人鼻孔撑了撑，望向车厢顶。
秦筝“啊”地一声，“爹，女儿六月六就及笄了，娘还说想办个家宴，算是簪礼呢！”
秦山怔了怔，歉然道：“爹错了，还以为你是小孩子，风儿今年十三，你们俩差两岁……呵呵，呵呵呵。”
秦夫人没眼看他。
挑帘看向窗外，忽地一下就撤了下来。
惊疑地看向自家老爷，待马车听稳后，拢袖低声道：“好像是皇家出行，咱们选的这个园林也太好了，那不是官家和娘娘嘛！”
“你才知道啊！”
秦山微叹着，“你们先收拾停当，随我去见个礼。”
“你呢？”秦夫人见老爷面色沉沉，不忍问道。
秦山道：“我先过去，你们忙你们的！”
……
赵楷身着常服，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的老爷，朱琏也刻意选了素色。
袁宝的打扮就是妥妥的老管家，只是不像宫里那般拘谨了。
加上赵谌和赵萱儿，远远看去，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秦山早已认出不远处的云九，和在行人中穿梭的暗卫。
袁宝提着不少东西，来到一处高坡，才停下来，“老爷，就这儿吧！这儿晒得干嗦，风光也好！”
赵谌接过包袱，展开铺在地上。
少年勃发，英俊无匹。
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还有寸步不离的岳云，唇瓣紧抿，眼神中的犀利光芒，让人生寒。
秦山刚到坡下，他就越了下来，低声道：“这里有人了，劳烦你去别的地方吧！”
赵楷与朱琏不知在讨论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等看过来时，秦山已经解释的口干舌燥。
“秦山？”赵楷招招手，笑道：“来来来，那小子不认识你，你也别怪他！有何要紧的事，追到这里来了？”
秦山左右一顾，抱了抱拳，“是巧了，微臣也带家眷踏青，没下马车，就看到了官家和娘娘。”
赵楷知道他话中有话。
如果见了他，觉得不方便，早就打马回去了。
这既然看到了，还继续跟来，肯定有事。
趁他们在忙碌，赵楷拉着他走开了一段距离，淡定道：“何事？这里能说就说，不能说，明日去了文德殿再谈不迟？”
秦山攥了攥袖管中的纸团，看向赵楷的神色，见他病态全无，又迟疑了。
“官家龙体康泰，微臣也就放心了！”
赵楷留意到他细微的动作，知晓他要说些什么。
随口道：“朕被下了药是一定的，但不是宫里的人做的，要么是当初李青云的余孽报复朕，要么是朕肠胃弱，疑神疑鬼了！”
秦山皱眉，“太医局和宫人们都查过了吗？”
他身为开封府尹，阅过的案件卷宗无数，对于谋杀案也有着高度的敏感和警觉。
当初经袁宝一提醒，他就想到了最坏处。
皇帝的饭菜，那都是经过试吃才会端上桌的，为了避免有人做手脚，还不固定菜谱。
只是这规矩，到了赵楷这里松懈许多。
一松懈，就会给人钻空子。
秦山想的是从药方子着手，对比下赵楷服用过的药，到底是哪里除了问题，也就一目了然了。
赵楷回答的这么敷衍，自然无法打消他心底的疑虑。
“云九暗地里查过，并无看出破绽。”
赵楷没有打算隐瞒，但也没说出赵萱儿早就看出端倪，让他停药的事。
宫里就那些人，既然查无凶手，凶手应该就在外面。
他之所以想出宫春游，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引出那些人来。
秦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暗卫，以及林中不时闪过的矫健身影，忽然抬头道：“官家是想钓出凶手？”
赵楷气定神闲，甩动着胳膊，“未必有凶手，秦爱卿，朕说过，或许是朕自己的问题。”
秦山沉默了。
这些事并非民事，就算有凶手，那也是皇城司刀下的鬼，开封府无需插手。
赵楷这么讳莫如深，也是不想事情闹大吧！
风吹起他的绣袍，鼓鼓的一团纸看在赵楷眼里。
赵楷别过脸去，看向远处的一家三口，笑道：“秦爱卿有心了！今日是来散心的，莫谈糟心的事。
对了，你的一双儿女多大了？可有婚配？”
秦山收回思绪，咧嘴笑道：“犬子十三，上不得马拉不开弓，恐怕将来跟微臣一样，只会读读书。
小女再过几个月及笄，今日非吵着来，这微臣也……”
赵楷拍了拍秦山的肩膀，“朕要喊你们过来，难免拘着反而不好。你且回去陪陪家人吧！
有什么话，待明日咱再说。”
岳云攥着刀柄儿，远远地瞧着，见秦山绕坡北去，才收回鹰隼般的目光。
云九对他很是赏识，跟上赵楷后，认真道：“岳小郎君心细，自打秦山不打招呼就来，他就警惕着。
有他在，太子殿下的安危倒是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