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桂纳哭着哭着，忽然晕了过去。
左子慕草草检查了他的身体，瞧他没什么伤，便想扛在肩头带他离开。
这时，云九赶了回来。
他气喘吁吁道：“官家，左大人，部署妥当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赵楷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云九连连点头，看了一眼左子慕肩头的人，再次离去。
赵楷回头道：“子慕，咱们先回去，剩下的交给云九！”
……
朱桂纳已洗漱过，也换了干净衣服。
太医检查完朱桂纳的伤势，眉头舒展开来，“官家，国丈并无大碍，只是受惊吓过度而已。
微臣开几副安神的方子，连服三日即可。”
太医走后，朱桂纳缓缓睁开了眼睛。
左子慕见状，朝赵楷点点头，退了出去。
朱桂纳只盯着赵楷，目光冰冷，“官家，我朱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赵楷双眼微眯，回敬道：“如果你都是知道了，就明白朕为何这么做。”
“不！我不明白。”朱桂纳坐起来，满脸愤怒，“身为一国之君，怎可过河拆桥，杀害我的女儿！”
“是李青云告诉你的？”赵楷不大反问。
朱桂纳看向别处，“别管我怎么知道的！”
赵楷负手踱步，“那你为何消失会那么多天，然后出现在西竹庵呢？”
朱桂纳没有回答。
“他们送你回来，是想让你自己问问朕。”
赵楷盯着他，“在您老的眼中，李青云比朕更适合做女婿，是不是？”
“你既然都知道，那就干脆杀了我！”
朱桂纳红了眼眶，高声地叫嚣着，“你费尽心机，谋夺皇位，杀兄囚父！
还把我的女儿害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算什么皇帝？
你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畜牲！”
赵楷缓缓背过身去。
没有一丝失望。
反而觉得这才是民间百姓对他最真实的评价。
朝堂之上那些吹捧的声音，他一点也听不进去，此时却觉得心安了。
朱桂纳下了地，扯着赵楷的衣服，怒吼：“你为什么害我的女儿，她那么爱你！
为你操持郓王府事务，不遗余力地支持你……
可你呢，把她当成了什么？”
赵楷冲他展齿一笑，“国丈既然这么认为，为何不与他们一起，迫害百姓，向朕报复？你躲到西竹庵去做什么？”
朱桂纳惊讶于他的镇定。
那张酷似赵佶的脸，却不像他那般柔和，而是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危险气息。
他在笑，朱桂纳却感受不到他的亲近之意。
“我……”朱桂纳松开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
赵楷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他们是想让你激怒朕，让朕杀了你。
然后他们手中就有了朕六亲不认，杀人如麻的证据，刚好用来作为讨伐朕的借口，对吗？
如果朕没猜错，是不是这会儿连讨伐檄文也准备好了？
朱桂纳，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
她是朕的皇后。
你，还有一个亲外孙，是大宋朝的皇太子！”
朱桂纳脸皮子疯狂抽动，双目猩红，“你承认了，你承认杀了我女儿？”
赵楷脸上平静无波，在他看来，这样的一枚棋子，实在毫不顶用。
因为在他的心中，道德并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信仰。
尤其是作为一个帝王，当别人想用道德来绑架你的时候，要么沉默，要么就跟他讲武德。
赵楷选择了后者。
“来人呐！看好他，要是丢了，提头来见朕！”
朱桂纳听他发令，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官家，我还有话要说。”
赵楷收回开门的手，微微扭头道：“国丈这一跪，朕受不起！你既然选择与他站在一起对付朕，那就好好看着，什么是真相吧！”
朱桂纳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而他刚一出门，左子慕心急火燎地迎了上来，“糟了，太子殿下又出宫了！”
赵楷勾唇一笑，“人手替她备好了吗？”
左子慕郑重点了点头。
“既然万事俱备，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赵楷大步流星，往坤宁殿走去。
左子慕留在原地，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因为刚才有亲事官来报，粘罕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
只要按时用药，再佐以汤药调理，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
闵真凑过来问道：“官家真是神机妙算，这治疗的法子都算到了？”
左子慕白了他一眼，“瞎说！别忘了龙虎山那位天师，一定是他向官家献计的！”
听到身后传来的打砸声，左子慕叹了一口气。
进屋后，他先施了礼，“国丈请息怒！”
朱桂纳把一个天青色长颈瓶摔在他的脚边，“我怎么会瞎了眼，让女儿嫁给这种人！
是我瞎了眼，瞎了眼啊！”
左子慕把门关死，上前一步，拉他到一旁，一脸警告道：“国丈爷，好好看看我是谁？
如果官家有心杀你，绝不会留你在宫中！
连童贯王黼那样的人，他说杀就杀，难道还怕多杀一个你嘛！
不妨静下来好好想想，官家如今的处境，是谁造成的！”
朱桂纳被他手中的剑锋吓得噤若寒蝉。
“你……你是皇城使左子慕？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与他是一丘之貉。你们陷害忠良，滥杀无辜，欺压商贾……”
左子慕掏了掏耳朵，轻蔑地笑道：“朱老爷，凭你这几句忤逆之言，我的剑今日就要见血了！
你再好好想想，那些商贾，那些所谓的忠良，让大宋面临过什么吧。
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朱桂纳冷笑了几声，眉毛挤了挤，哭诉道：“我那宅子里，进出最多的就是商人。
他们这几年多苦啊，左大人你是不知道。
官家一纸一纸的诏令，这样的使用权说，那样的收益税，还有什么收入超过多少档位，税额要提高份额……
商人的利润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反倒是那些平头百姓，腰包一天比一天鼓！
左大人呐！你想想看，这还有没有天理！”
左子慕只知道听命令，从来不参与朝廷理政，更不懂什么治国的手段。
朱桂纳说的这些，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在他的认知中，士农工商，商贾本来就是下贱职业，有几个臭钱就蹬鼻子上脸，还想要天理，咋不上天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