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好声气，在刚刚的暴怒之下便显得尤为难得了，张家人恨不得把脑袋都给摇断了，“小、小顾啊，你放心好了，打从今儿起，我绝不会让那个恶婆娘再踏出这个院子一步的，你放心，你放一百个心。”
屋内传来嘶吼声，“顾清平，你这个不孝子，你没有心，你敢这样对生你养你的娘，你没有心啊顾清平！你个混蛋，我要去告你，我要去告你。”
这扯着嗓子鬼嚎的动静，顾清平想装听不到都难，略挑了挑眉，“你们家里人，好像还是有点意见的。”
张新冷汗哗啦啦往下淌，忙不迭的用袖口子擦了一把脸，“不不不，这肯定是个误会，我们家里人都觉着没啥意见，她就是一个疯婆子，一个疯婆子的话，也值当放在心上吗？”
确实不值当，可听着，怪让人心烦的。
尤其是这斥骂声，一声还比一声高。
“你说值当吗？”
张新秒懂，“我、我去处理一下。”
他连跌带爬的蹿到了房门，下一秒，房间里传来拳肉相交的撞击声和张新婆娘更加凄厉的嘶吼声。
便是这样，其间仍旧夹杂着语不成调的斥骂，断断续续，没完没了。
最戳到顾清平的还是她里头骂沈窈窕和顾姝，说沈窈窕就是心比天高，这辈子都是个乡下刨食的命，还想着考出去，白日做梦之类的云云。
然后又开始说顾姝，一个贱丫头而已，非要当成金尊玉贵的小姐养着，就是一个平民丫头，还摆起来以前地主老爷家小姐的谱来，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离谱。
听着这一切的张家人都心生绝望，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那张嘴是吃了屎吗？
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臭啊！
顾清平真的就差当场杀人了。
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下可谓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
顾清平眉头紧皱着，神情更加凶神恶煞起来？
“没完没了了？”说罢，他又抬眼扫了一圈张家人，“是不是还不疼？”
戾气之重，令张家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屋里彻底安静了。
张新瘸着腿出来，陪着笑，“她就是没见识，嘴里胡搅蛮缠的，清平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她这辈子就是围着锅台转悠的命，哪里想得到念书的好处。”
“往后我肯定把她拘在家里，决不让她出门一步，更不会碍着你们的眼。”
“对对对，”刚刚挨揍的妇女抱着孩子，鼻青脸肿的陪着笑脸说，“再说了，那沈知青说有能耐，有本事的人，指不定明儿考试就一飞冲天，走出咱们这个穷山沟沟，就算是想见面，也没这个福分啦！绝不会碍眼的。”
这话说的顾清平心里敞亮，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妇人，“有理。”
出气也出过了，威慑的目的也达到了，顾清平功成身退，一扭脸，走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张家了。
照着张家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因着他这个亲娘挨了一顿打，她们能不报复回去？
尤其是家里那几个无辜被牵连的妇女，女人家明里暗里的勾当、使绊子可不少。
往后的日子想要畅畅快快、舒服恣意的活，那怕是不能咯。
怀揣着心里的小九九，顾清平回家了。
……
沈窈窕报考的是文科，至于以后干嘛，她目前还没想好，但是理科她学起来很吃力，文科就不一样了，她好像是通了窍，写出来的文章总有种朗朗上口的诵读感。
就连钱又谦都经常对她刮目相看。
等到后期沈窈窕的底子打起来之后，俩人就是互帮互助的状态，钱又谦帮她点拨数学上的难题，而沈窈窕则会给他收拾出来一部分书摘什么的，用来搪塞作文。
有时候钱又谦不太好串，沈窈窕就直接串好了，让他全文背诵。
那文章写的哟，钱又谦双眼放光，捏着纸张啧啧称奇，嘴里呢喃着什么，这就是生错了年代，若是往后延迟个几十年，未来的文坛上，未必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云云。
虽然听不懂钱又谦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沈窈窕高兴。
反正都被夸了，高兴就完事儿了。
至于细节？那用不着深究，毕竟钱又谦经常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糊涂话，认真那就输了。
考了两天，结束最后一场的时候，沈窈窕整个人都冻得打摆子。
一出来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顾清平，手里拿着一件黄大裳，一看就巨无霸暖和的那种。
顾清平的眼力可不是盖的，打沈窈窕一露头，顾清平的眼睛上就像是装了雷达一样，带自动定位，一路疾行，穿过人群和重重阻碍，抱着厚实的衣裳到了沈窈窕跟前。
她连句话都没说，就被带着顾清平体温的温热衣裳包了个满怀。
“冷不冷？”沈窈窕牙关打颤儿，“冻死我了，没想到今年居然这么冷。”
“走！先回车上，”他攥着沈窈窕几乎失去知觉的冰凉手掌，心疼的捂在怀里，“这也太遭罪了，手怎么这么冷？”
沈窈窕白了他一眼，“你、你以为我想啊。”
“嗯，都不想。”
顾清平走在前头，挡着人流的拥挤，开着一条宽敞且坚定的道路。
牛车并不是村里那一辆，而是顾清平特地找刘军借来的。
刘军因着刘家幺儿的工作一直觉着欠了顾清平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会儿听见顾清平需要帮忙，饭都没吃饭，拔腿就跑去借东西了。
有头有脸的人物办事就是迅捷，再加上他所属的那个地方并不管这些事情，牛车闲置也是闲置，倒不如借出去换刘军这个体面人一个人情来的划算。
给沈窈窕脱了鞋子，塞进暖融融的棉被里，顾清安殷切的打开暖壶的盖子，又掏出来一个搪瓷茶杯，“嫂子，快喝点水暖和暖和。”
看沈窈窕冻成这样，顾清安也不敢给她太热的水，略等了两分钟，放的温热才递给沈窈窕。
沈窈窕灌了满满的一口茶水，感受着温暖从心窝传输到四肢，这才慢慢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