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一地的狼藉，便是他也失语了几秒。
“没事吧？”
顾清平看都不看地上躺着的张新婆娘，径直到了沈窈窕跟前。
闹了这许久，屋内的孩子蠢蠢欲动要出来，只可惜刚冒个头就被顾清平摁回去了。
“姝姝！”看着露出一个丸子头的女儿，顾清平将音量加重，“回去，不许出来。”
顾姝旁的不咋地，但是打架和看人家的眼色，那是一等一的。
见此，嗖的把头缩回去，连带着顾炜和钱甜甜都叫她撵回家了。
沈窈窕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门，“我没事，就是跟清安被吓着了。还有，她，你打算怎么处理？”
望着沈窈窕说话并无异色，只是神情慌乱后，顾清平很是松了口气儿，“交给我就是。”
他扭身，走到了张新婆娘旁边，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这个生了他，却又抛下他的，甚至差点因漠视害死妹妹的娘，心中的复杂，难以言说。
张新婆娘瞪大眼睛，看着如此冷漠的儿子，心都要碎了。
可她动都不敢动，一动，肩膀上就是钻心的疼。
顾清平定定的看了一眼张新婆娘，而后弯下腰，探了一下她脖颈处的脉搏。
强健有力。
他收回手，简短的，“死不了。”
“你等着我去叫人来拉她去医院，”说罢顾清平直接扭身回了家，钱又谦懵了，看着那板板正正的牛车，愣了，“这不是有车吗？”
顾清平抬眼，“那是给我媳妇坐的，都包好了，后头你们换身衣裳就能走，给她坐了，你们怎么办？”
牛车被顾清平收拾的干净又板正，底下铺的是崭新的稻草，上头是晒得蓬松宣软的棉花被，可以说坐在这样的牛车上舒服还不会特别颠簸。
钱又谦身上干净的很，顾清平直接指挥钱又谦，“去抱一摞稻草给她垫上，地上凉，别冻出来毛病，到时候再赖上咱们家。”
吩咐完了，顾清平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钱又谦把两个衣裳都弄得乱七八糟的女人赶到屋子里，自己则是给张新婆娘铺上稻草，顺带着给她的伤口进行了粗暴的包扎。
虽然现在天气冷，流血速度很慢，但那也架不住一个劲儿的往外淌。
二十分钟后，张寒坐在牛车上，和伍德叔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一看见张新婆娘这个凄凄惨惨的样子，就止不住的哀叹，本是一场难得的母子缘分，非得闹到现在如今这个不可开交的地步。
“你啊你，老糊涂了！”骂完了却不能不管她，手忙脚乱的架着她上了牛车。
不管好赖，这是条人命，他不能不管。
这辆牛车可没顾清平精心布置过，又因着来的着急，只是草草的铺了一层干草就算完事儿。
顾清平看着张新婆娘上了车，这才淡淡道：“这件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都是村里村外住着的，哪有这样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这趟是我媳妇和妹子运气好，那下次呢？谁能保证她们俩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张寒心底一沉，面色不大好，低声训斥道：“那你想如何？让你娘偿命吗？”
“她是张家的媳妇，不是我娘，我娘在我八岁那年就死了。”说完，顾清平又淡声道：“算不上偿命不偿命的，我没那个能耐，只是想着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并不想因为那个女人的事情脏了自己的手。
都说生前做了太多恶事的话，死后就会沦为畜生道。
以前他并不相信这些，可遇见沈窈窕之后，他觉着，有些东西，还是得心怀敬畏的。
年轻时候，自己个儿的手上就没少沾染鲜血，后半辈子就想平平顺顺的，最好下辈子还能投胎成人和窈窕再续前缘。
若是不能，真的沦落到了畜生道，他希望自己投胎成一只小猫小狗，只要自己死缠着不放，按照窈窕的心软程度，她一定会把自己捡回家的。
到时候，若是得幸，能陪在她身边十多年，看着她嫁个好人，也值了。
他在给自己积攒福德。
思及此，他垂下眼眸，不欲多争辩，“叔，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带着窈窕去考试，就先不奉陪了。”
说完，他略一颔首，扭身走的干净彻底。
张新婆娘的眼泪唰的淌下来，“孩子！清平！我的儿啊啊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却难以引起顾清平心中一丝一毫的波动。
从陌生人进化到仇家，还想着他会心疼么？
爹早早就没了，娘也改嫁，他就25岁以后，才慢慢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有了妻女，心中蒸腾的火，热烈。
可偏偏总有人同自己过不去，想为着自己的私欲，害的他子散妻离。
明儿考试，顾清平却怕半路再出什么幺蛾子，早就定下要提早一天去，到时候提前住下还能去考场踩个点儿什么的。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下的好，不然若是考试当天赶上这个事儿，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深吸一口，顾清平轻轻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太惊险了，实在是太惊险。
一家人整装待发，本来说是顾清安也要跟着去的，可看见张新婆娘的疯魔之后，她是真的不敢把孩子全撇下来留给钱妈一个人照看，干脆不走了，只抱着孩子，对着钱又谦殷切叮嘱。
钱又谦可委屈坏了，说好了陪着，又不陪了。在屋里磨磨唧唧，抓着顾清安的小手说着知心话。
顾清平等了又等，等的额角的青筋直鼓，最后受不了了，闯进去，提溜钱又谦跟提溜小鸡崽子似的，给他薅出来了。
“闭嘴！”看着钱又谦想说话，顾清平轻喝一声，“你是小孩儿吗？清安刚刚才受了惊吓，现在最好去睡一觉。”
钱又谦：“……”
接了早就准备妥当的小羽后，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往县里赶。
提前出发的人不多，这三个沾亲带故的算一份，再就是郑小敏，只不过她没跑去借牛车什么的，而是自己带着东西，艰难的往县里赶，出发的虽然早，但没一个小时就被一行人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