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爱的教育声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日子就是这样，吵吵嚷嚷的过。
时间流水一般滑过。
自打梁世辉头一次动手没人敢还手后，他便得了趣儿，三天两头就寻晦气，按着母女俩一顿打。
有时候打上头了，连小小的梁志远都不放过。
也就是那一次，捂着伤口的梁年头一次反抗梁世辉，她抄起破屋那把歪七扭八的椅子，抡圆了对着梁世辉脑袋上来了一下。
抱着儿子，梁年崩溃大哭。
反抗颇有成效，梁世辉不敢动手了。
暗处一直偷偷瞄着的沈窈窕终于逮着机会了。
梁家快断顿了，梁世辉看着玉米粒都快没了，心情燥郁，尤其是离不开大坪村，他无从得知自己包裹的下落，这让他变成了炮仗，碰着点火星子就炸。
梁年只能带着孩子出来挖野菜混饱肚子，至于梁世辉么，他得去挑大粪沤肥没时间呢。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二人狭路相逢了。
“你们这伤……”沈窈窕自知失言，闭口了。
歉意的看了一眼梁年，她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水果糖，“你过来，姐姐给你糖吃。”
梁志远看着糖果，心中渴望，他都有半年没吃过糖了。
梁年自己都咽了咽口水，“拿着吧，记得谢谢……姐姐。”
把孩子打发走了，二人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梁世辉说，你不认他。”
沈窈窕笑笑，“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认什么呢？”
梁年苦笑，确实，就她们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有关系的，也都恨不得退避三舍，何况这个从头到尾都没受过梁家一点好处的孩子。
“我很抱歉……”
话没说完就让沈窈窕打断了，“我们萍水相逢，你没什么好抱歉的，如果是代表你的父亲向我道歉这段时间他对我们家的骚扰的话，我是不接受的。”
话里话外都是，别来沾边。
梁年讪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沈窈窕没提讨人嫌的梁世辉，反倒是围着梁志远说了几句。
到底是为人母的，提起梁志远，梁年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
这段时间憋久了，梁年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那真是有啥说啥。
大吐苦水。
在沈窈窕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梁年对梁世辉的恨意从五分被撩拨到了八分。
沈窈窕细细望着梁年的神色，心中满意，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抽身离开，便随口道了句：“哎哟，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这蘑菇都忘记收拾了。”
她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
无意瞟过梁年的菜篮子，“你这个蘑菇吃不得。”
沈窈窕伸手捏出一个其貌不扬灰扑扑的蘑菇，“这个是有毒的，跟断肠草差不多，吃了就穿肠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梁年冷汗瞬间下来了，倒出来篮子，发现里头还有七八朵。
若是吃了……
她不敢想象后果，哑着嗓子道：“不是说色彩艳丽的蘑菇才有毒吗？”
梁年是正儿八经的城里姑娘，从出生就住的大房子，甭说是下厨做饭了，人家连只碗都没洗过。
能知道颜色艳丽的蘑菇有毒，就不错了。
沈窈窕耸耸肩，“那也不代表别的蘑菇没毒啊。”
嗯，她还没看够戏，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而且，她相信梁年为了孩子，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梁年捏着蘑菇，半晌才道了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沈窈窕挥挥手，“都是乡里乡亲的，一点小事，不是我的话，也有旁的婶子。”
说完，沈窈窕这才起身走了。
接下来她就没工夫管梁家人了，出车的顾清平回来了，与之一道回来的还有五头小羊。
张寒大喜过望，把羊安置在羊圈里，召开了全村大会，直接让孙小婵跟沈窈窕负责养羊。
旁人都没啥太大意见，毕竟羊这玩意谁也不知道咋伺候，万一死了一只，不就成了全村罪人了？
桂花也深知这一点，但她就是看不惯孙小婵好过，当下就挺着大肚子把手举得高高的，“我有意见。”
一声起激起千层浪。
张寒看见这何家的桂花酒烦得慌，干脆挥手，“你有啥意见？”
“凭啥让她们俩养羊，沈知青就算了，人家是城里来的，有文化，可她孙小婵凭啥？”
张寒抬了抬眼皮子，“不凭啥，你要是觉着孙小婵养不好，那就送你家去吧。”
桂花有一瞬间心动，而后就被张寒一句话噎个半死，“一头羊五块钱，要是养死一只，你就照着六块钱一头赔，要不要？要的话，我就把羊给你牵家去。”
桂花：“……”
她不吭声了，张寒心中满意，面上却沉着，“还有谁有意见，一道提出来，省得回头又说我不公平了。”
“本来就是不公平嘛……”
底下小声嘀咕一声，张寒也听见了，干脆又直接，他双手一摊，“羡慕不？”
妇女同志们咬着牙，没吭声。
张寒特无赖的，“嘿，羡慕就去找你们家男人去啊，谁叫他没本事，你们谁家男人能给咱队里弄来十头羊，谁家男人能承受这养死了羊赔的钱，我也不吭声啊！”
妇女同志们：“……”
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气，但无奈。
人家说的也没毛病。
顾清平就站在底下，大大方方的承受着来自各方的视线，岑三儿就淡定了，木着一张脸，左边站着他媳妇儿，右边站着他大侄儿。
没几个跟沈窈窕比较，毕竟人家下来的时候，那日子都赶超一小半村里人了。
最让人惊奇的孙小婵。
这不下蛋的母鸡，到了旁人家也成宝了？
有些恶意打量的视线扫在孙小婵身上。
孙小婵感受到了，但她已经无畏了。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更何况以前跟何晨过日子的时候，因为生不出来孩子，啥难听话没听过？
可下一秒，身前却站了一个肩膀宽宽的男人。
他挡住了那些恶意。
身侧，小虎牵住孙小婵的手，轻声道：“婶婶不怕，小虎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