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鹿野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贺英杰。
贺英杰却收回了落在冯鹿野脸颊上的视线，微垂着眼眸，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或者，至少拖上几天才来。毕竟……”
他话未说完，停顿了下来。
冯鹿野却忽然勾了勾唇角，笑了。
她的笑容不似从前那般明媚张扬，但确确实实带着嘲讽之意，“毕竟，从最开始我主动找上你就是为了替阿燃报仇的。”
冯鹿野主动将贺英杰没说完的话给说完。
贺英杰倏尔抬眸，眸底有疑惑也有惊讶。
但这些情绪只停留了片刻，贺英杰又释然了，“是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靠近我不是因为感情。”
不过，那时他以为，冯鹿野主动要求做他的未婚妻，是因为贺斯燃出事，而她又对贺家又执念，留在他身边，顶着他未婚妻的头衔也算是个念想。
却没想到……
原来，那么早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冯鹿野的聪慧实在不容小觑。
从前，贺英杰经常想，如果把对他痴心不改的对象从池颜换成冯鹿野的话，那他的人生大概会顺遂很多。
但现在他不想了。
在看守所呆的这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放空状态，唯一不放空的时候，全都在想池颜。
冯鹿野固然好，固然优秀的让人挪不开眼睛，但真正温暖了他，带给他灰暗一生唯一阳光的人却是池颜。
想到那个整天围绕着他打转的女子，贺英杰才惊觉，原来，他和池颜之间也有了那么多曾经。
只是，她也不在了。
池颜一直努力地想要改变她，但最后她累了，她以付出生命这样惨重的代价放手了。
果然！
他贺英杰还是不配拥有这世上任何的美好。
冯鹿野将贺英杰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眸底，并未开口。
贺英杰沉吟了许久之后，语气里略微带着几分嘲讽道，“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是不配得到任何关心和温暖的。”
“你错了。”
冯鹿野一点也不意外贺英杰会说这样的话。
因为，哪怕贺英杰已经认识到他对池颜的那份感情，并且因为池颜的离世也产生了厌世的情绪。
但是那也改变不了他本性的自私。
“贺英杰，你觉得爸他太偏心，是吗？”冯鹿野睨着贺英杰问，“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爸爸为什么会偏心。难道这份偏心是从你一出生就存在的吗？”
贺英杰微微一怔。
随即他镜片后的双眸一点点涣散，思绪一点点的飘回到了很多年前。
贺兆贤的偏心是一开始就有的吗？
当然不是的！
贺兆贤跟第一任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虽然只是家族联姻，没有感情。但是当他母亲因为生他难产离世之后，贺兆贤还是有几分内疚的。
贺英杰不记得婴儿时期的事情，但是追溯到他有记忆的时候，才想起他那偏心的父亲确确实实对他好过的。
那时候，贺兆贤公司很忙，但是再忙也会关心他的生活起居、关心他的成绩。
“是啊！他确实不是一开始就偏心的。”贺英杰的眸底染上了一抹阴鹜，“是因为谭邵美的出现。”
如果一直活在暗无天日里或许他不会那么渴望阳光和关注，但分明他是享受过阳光的沐浴的，又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这种区别呢？
“呵。”
冯鹿野轻笑一声，“人啊，果然都擅长记得别人的错误，忘记自己的丑陋。”
“但是发生过就是存在的事实，不是你刻意不提就会忘记的。贺英杰，你真的忘记当初差点亲手掐死尚在襁褓里的阿燃吗？”
话音刚落，贺英杰的瞳孔猛地一缩，“你怎么会知道？”
冯鹿野并未回答他。
她怎么会知道？当然是谭邵美无意当中提到过的。
谭邵美当时好似感慨一般说：她本来还是挺心疼贺英杰的，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嫁给贺兆贤之初她也想过要把这个孩子当成亲生的来对待。
但是无论她怎么做，贺英杰都不领情，一直认为是她抢走了他的父亲。
当然，谭邵美并不会因此就和一个尚未满十岁的孩子计较。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她彻彻底底死了要真心对贺英杰好的心。
那时候贺斯燃才刚出生没多久，贺英杰趁着保姆不在时偷偷溜进了婴儿房。
谭邵美站在门口时，看到他小小年纪脸上却满是狠厉，双手也掐住了贺斯燃的脖子……
贺英杰虽然没有得手，但是谭邵美实在是太担心了，她没有犹豫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贺兆贤。
贺兆贤观察了贺英杰一段时间之后，才做出了让贺英杰搬出贺家庄园的决定。
“还有，爸爸虽然让你搬出贺家庄园了。但是该是你贺家大少爷有的却是一样不少。”冯鹿野眯了眯眼睛，“爸爸是偏爱阿燃没错。但是直到他生病入院，也没有立下遗嘱。”
“是你！贺英杰，是你的所作所为让他伤透了心，最后才会留下百分之六十股份给阿燃的。”
“不、不可能！”
贺英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白下去，很明显冯鹿野的这番话对他的触动非常大，但是他还是选择自欺欺人。
冯鹿野并没有因此心软。
在她看来，贺英杰此时此刻的痛苦怎么可能比的上当初贺斯燃浑身是血躺在她的怀里，怎么可能抵得上她见颜颜最后一面时，颜颜已经没了性命？
不管是为了贺兆贤、贺斯燃还是池颜，冯鹿野从未想过要让贺英杰好过。
哪怕他的生命之余下没有多少日子，那她也要他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活在痛苦和自责里。
“蒋安叶也是你安排的吧？”
冯鹿野继续说道，“其实关于这件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的。毕竟，没有蒋安叶闹出假骨髓那一出，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要给阿燃捐献骨髓的。”
如果她不去配型的话，就不会知道她的骨髓适合贺斯燃，毕竟那时候她的心疾那么严重。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一直隐忍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