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京城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细细的雪花轻舞飞扬，朦胧双眼，京城的天变了。
皇宫里头。
乾清宫寝殿里，御医院的人现在已全数退下，跪在龙榻的最右侧，朝中重臣跪在龙榻前。
床上的赵丰民脸色惨白，双唇失去血色，双手颤悠悠地一直指着赵嘉战。
重臣会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位于长子赵嘉战，望重臣不吝赐教，悉心辅导，共赴大兴盛世，以完成朕此生所未达成之事。”
圣旨昭告天下。
众人还没从圣上驾崩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赵嘉战以边疆战乱初定，朝政不稳等理由，立即拟定了登基时间。
太子党一派自是不服，但赵嘉战以强势的手段镇压了他们。
朝廷内外，没人敢说一句新皇的不是。
登基那日，艳阳高照，一连阴沉几日的天气忽然放晴，有人开始说，兴许赵嘉战才是天选之子。
金銮殿上，赵嘉战身穿一袭金黄色飞龙刺绣的龙袍，脸上却是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他看着殿下站着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大臣们。
这一瞬竟是想开怀大笑。
这些瞧不起他的人儿们呐。
如今还不是跪在他脚下。
赵嘉战红唇微微一勾。
示意一旁新任的太监总管，颁布他登基后一道圣旨。
所有曾因陪先皇打天下而获得官职的家族，即日起卸任归家，若想在朝为官，必须以参加科举获得的成绩为依据，从底层开始做起。
这道圣旨一出，金銮殿里乱作一团。
赵丰民登基，这些陪着他打天下的人可以说是享了大半辈子的福。
赵丰民念旧情，对他们也极为宽容。
他们只要不是犯下大错，往后子孙亦是无忧。
如今突然要将这一切收回，谁能受得了。
“圣上，您如此行事，颇有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嫌，先皇在世时，并未对吾等有何意见，再者，我等不曾犯下任何错事，您凭什么剥夺我们的官职？”
赵嘉战两手抚摸着龙椅两边扶手上的龙头，对着说话的人微微一笑。
“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你们陪着先皇打天下，又不曾陪朕打天下，朕何故要养着你们？”
“你，你这是记恨！”不知是谁恼羞成怒吼了一声。
上方的赵嘉战脸色稍稍一变。
大殿下方亦是安静得针落可闻。
“若朕没听错，刚刚开口的可是温连煦温大人？”
缩在人群里的温连煦：......声线魅力无法阻挡。
乖乖地从乱作一团的人群中挤出来，他上前一步道：“圣上好耳力，正是臣。”
“朕记得温大人并不在罢免之列吧？你又是凑什么热闹呢？”
“额”温连煦笑了笑，说：“就是好奇圣上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已。
您处置他们，肯定是因为当年先皇带谢皇后回京，陪着圣上打天下的人们因为跟谢皇后的战友情谊都支持封她为后，导致您母亲由妻变妾，您也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
他们害得您那么惨，您只是剥夺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给予他们参与科举的权力，明显就是容许他们翻身啊。
臣以为，这不是圣上您的行事风格。”
温连煦话音落，大殿里霎时安静得可怕。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几乎剥夺了属于赵嘉战的一切，赵嘉战却只是剥夺他们现今拥有的地位吗？
不可能。
看他镇压太子一党的手段就知道。
这不是一位心慈手软的人儿。
“哈哈哈。”赵嘉战大笑起来，“不愧是君丞相和父皇信任的左膀右臂啊。
让朕猜一猜，君丞相特地将你留在京城就为了这一刻吗？”
温连煦笑而不语，赵嘉战忽而止了笑道：
“聪明人。朕确实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朕经历的苦，他们应当经历千万遍。”
“今日即便让他们回去，朕又岂会轻饶他们呢，他们就该死在当年的战场上。”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气氛更加诡异。
赵嘉战几乎是明着告诉所有人，他不会容许当年不支持他们母子的人活着。
当年陪赵丰民打天下的人岂是孬种。
他们能陪着赵丰民走到最后，除了运气的成分之外，更多的是实力。
这些年养尊处优，少不得像武国公那样变得威武不再，忧柔有余，但藏于骨子里的勇猛之气是磨灭不掉的。
人家把刀都驾到他们脖子上了，他们要是还坐以待毙，低头求饶。
等待他们的难道还能是条生路不成？
大殿内群愤激昂，他们痛骂赵嘉战的残忍，又憎恨他冷血无情，说到最后竟拧成一股劲要与赵嘉战对抗。
当年他们能陪着先皇建立大兴，如今大兴被昏君把控，他们难道还不敢反了不成？
赵嘉战悠悠地笑着。
听着下面七嘴八舌地议论，目光扫过悠闲自在的温连煦。
赵嘉战眸光里没有一丝慌乱。
原本要暗地做下的事，如今不过换到明面上而已。
要杀的是同一批人。
他怎会因为是明着杀和暗杀而心生惧意。
温连煦若是遵从君无羡的建议，打得这个主意，那可真是想错了。
大殿的门‘轰’地一声合上。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赵嘉战柔声地道：
“真是抱歉了，既然被你们知晓了朕的心思，那今日便一起交代在这儿吧，支持朕的人自然可以离开。
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那群人。
“就只能留在这里了，放心，朕会善待你们的族人。”
“你！赵嘉战，即便你杀了我们所有人也无法掩盖你的罪行，你根本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你只是顺从自己内心疯魔肆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其中一人喊道。
赵嘉战依旧笑着。
“谁说朕要掩盖？你们犯下错事，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不是人之常情吗？朕何故要为你们隐瞒？”
赵嘉战的目光又看向温连煦。
温连煦也和他一样，脸上一直是放松，看戏似的笑容。
就好像他在这场杀戮之外。
可他站在大殿下。
虽然当年温家不是陪着先皇打天下的功臣，但如今他明着站在君无羡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