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乔夫人对一品楼的首饰有疑问，明秀来晚了，希望还来得及为乔夫人解决一二。”明秀礼貌地道。
她稍欠身，向在座的夫人见礼。
那些小姐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们似乎忘了礼仪。
按理说，安国公地位是在场各家中最高的，明秀本身虽未有品级，但依着主家的地位，也该是她们先向明秀见礼。
而且明秀年长她们其中一些人，就算是以长幼为序，也不该是明秀最先见礼。
不比较还好，这一比较，谁的教养好当下立显。
且此时明秀还被乔夫人为难，她不乱方寸，礼仪得体，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几家夫人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暗恨自家闺女不争气，又恨不得乔夫人好好教训一顿明秀才好。
人就是这样，自己斗不过的，就指望别人斗。
左右出了事，自己也不用负责。
乔夫人高抬起下巴，心安理得地受着明秀的礼，丝毫不觉得自己身为长辈，搁在这儿为难小辈有多丢脸。
“不是我故意来找麻烦，我知道，之前我们因为有些事处得不太开心，但你看看，我这胳膊，可是实打实地出问题了。”
乔夫人说着，又将自己的老胳膊撩出来给大家看。
好在在坐的都是女眷，郑掌柜和小柯识趣地扭开头。
明秀仔细地看了看，确实一块一块的，从手腕处往上长了许多红疹子。
明秀眉头微微蹙起。
乔夫人放下衣袖道：“别以为我是故意来刁难你，你这儿掌柜的想请大夫，我可差人去请了，等会儿大夫来了，咱们就听听大夫如何说。”
小柯端了椅子过来，明秀将将坐下，大夫到了。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瞧着他替乔夫人看诊，没多久就断言：“夫人手上的红疹确实是因为接触异物而引起，夫人近日在饮食或使用物品上可有什么改变？”
“听听，听听，这可不是我诬赖你吧。”乔夫人得意地整理好衣服。
这位大夫就是离得最近的保和堂请过来的，明秀时常来一品楼选首饰，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今日若不是乔夫人出面，郑掌柜派人去请，肯定也是请这位。
明秀眼神示意锦香将放在一旁的镯子推过去。
“劳烦您再帮忙看看，这镯子可是您口中的异物？”相比较乔夫人那么多的表情和动作，明秀显得极为平静。
大夫拿起镯子仔细端详，又是闻，又是用手抹了舔了舔，好一会儿后道：“安小姐，老夫只能告诉你，这镯子上没有致使这位夫人胳膊起红疹的药物，至于其他......”
“诸位若不介意，可否容在下帮忙一二？”
明秀眉头略微蹙起，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店里出了事，在门口瞧见情况不对，不愿意惹麻烦的人定是趁早离开，因此，明秀坐下这会儿，店里已经没再进来人。
这会儿怎地竟还有人愿意招惹麻烦吗？
已经坐在店里的人回首看过去。
门口一袭紫衣青袍的男子，背手而立，腰间别一把折扇，扇尾部挂着一枚小小的圆形玉佩，他容貌清秀俊朗，一如他的声音，带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舒适感。
男子跨步进来，折扇下的小玉佩轻轻晃荡。
“抱歉，在下无意冒犯，侯在门口听得一二，忍不住开了口。”男子向众位夫人作揖，又对着乔夫人道：“夫人的症状，在下曾见过几次，夫人若不介意，在下愿意替您寻一寻病因。”
说着，他看向明秀。
明秀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恶意，暂时没有开口反对。
男子手伸向大夫，大夫见明秀和郑掌柜都无异议，将手中的镯子递过去。
乔夫人此时紧张地抓紧了袖子。
她很想开口阻止，尤其这男子说他曾见过类似的症状。
乔夫人止不住地心慌。
来闹之前，她自是瞧过大夫的，她是什么情况，她心里很清楚。
她故意诱着大夫说了一半的话就不再往下问，就是想将坏名声扣在一品楼，扣在安明秀，扣在纪婧慈，扣在安国公府的脑门上。
但此时，男子的出现无疑破坏了她的计划。
可她不能开口。
她一旦开口倒是显得自己心虚。
如今只能盼着男子并不像她想得那般厉害。
“夫人，敢问您是第一次在一品楼买首饰吗？”男子忽然问她，拉回乔夫人的思绪。
她略怔，顶着四周的目光，不愿回答这问题。
堂堂正四品，鸿胪寺少卿之妻，竟然是第一次来一品楼买东西，这说出去得多丢人呐。
乔夫人扭捏。
郑掌柜回忆着，却是诚实道：“第一次，那日夫人来买镯子，是我亲自接待，我听到夫人与她身边的丫鬟说，熬了这些年，总算今年能买件像样的东西出去见见人了。”
“我在店里的时间最久，如果夫人在刚开店那会儿来过，那我不知道，但后来夫人定是没来过的，我记不住来过店里所有人的面孔，熟悉之人我定能记住。
就算我记不住的那些，来过之人想必也能记着我，知晓一品楼的规矩。
然而那日，夫人先是问我‘你应该就是郑掌柜吧？’。
之后挑选首饰时，您也不知道一品楼的规矩，所有首饰必须当着客人的面擦拭干净再由客人试戴。
您看中了直接试戴，幸得小柯在旁提醒，您才放下首饰，等着小柯擦拭。
您还小声与一旁的丫鬟道：‘不愧是名店，待客之道如此不同。’”
郑掌柜只一心想证明一品楼的清白，恨不得将当日的细节一点一点说出来，完全没注意他说得越多，乔夫人的脸色越难看。
装了大半辈子的体面，这下好了，让人揭得干干净净。
在坐的夫人从一开始想凑热闹，现在皆是带着几分揶揄的神色看向她。
一品楼的东西确实好，在京城内能带一整套一品楼售卖的首饰那是相当有面。
要不姚夫人生辰那日，武国公夫人也不会那般炫耀。
然而一品楼好虽好，在坐的各位却是经常来的，她们不差这点钱，出身寒门的乔夫人却是差。
这些年她给自己塑造了喜爱素净装扮的形象，这一朝，却是彻底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