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吵嚷的两人，并未注意到俞君遥的打量。
一会儿咕咕哝哝两句，一会儿忍不住愤怒的低声咒骂两句，一会儿又互相交换折子看。
当然，这上述情形中，发出的声音一般都是江巧的。
至于阎渊，只能看到越锁越紧的眉头，和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小儿女之情的氛围，早已经不见踪影。
在看俞君遥给的东西之前，江巧和阎渊心中，是有大概猜测的。
无非就是余太傅，用自己撒出的养女网，同周边国家有些小买卖。
比如说配合佯攻大盛，设计谋害大将之类。
顶多再加上四王中，另外一个幕后黑手，同余太傅差不多，做做交易得到更多权益之类。
这些他们都猜得没错，顶多是看到更加明确的线索，感到愤怒而已。
但看完之后，他们才发现，具体的事情有多复杂。
四王当中，确实有一个主要的幕后黑手，但剩下的三王，也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任何一个，只要局势一发生变化，很可能就会瞬间扭转局面。
而且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信息，却让江巧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旁边阎渊同江巧说话，好一阵都见她没反应，不由凑过来道：
“怎么了？”
对面的俞君遥，见江巧的神色，也忍不住有些不解道：
“是有什么想不通？”
那些折子上的信息，都是俞君遥亲力亲为整理的，他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差劲。
“我觉得这条信息不对劲。”
见两人问起，江巧将手上的折子，放到桌子中间，伸手指着那处道：
“你们看这里，疑似河南王的人往返南境。”
江巧点着那条讯息，一脸期待的看向两人。
阎渊和俞君遥一愣，面上同时浮现疑惑。
“你们看不出来吗？”
见两人面上迷茫，江巧一副“你们很笨”表情，看得俞君遥很不好意思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四只豺狼，本来就是无孔不入。”
“但这一次不对的，其他的记录都能找到目的和出处，这一次他们没有目的。”
“并且在河南王那边出动后，其他几王也紧跟着来了人。”
听到俞君遥的话，江巧当即明确地摇头否定，并且侃侃而谈。
“而且正是从这次之后，南境这边，甚至包括南蛮那边，一些毫无目的的互动，变得频繁许多。”
说到这里，江巧突然皱眉道：
“当时四王四子游学，圣人的意思，还是四王自己的意思？”
俞君遥不明白江巧要说什么，阎渊却隐隐有些反应过来。
他想了想道：
“当时我年岁也不大，父兄的事情给我的打击很大，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
“但大致的情形我还是知道的，据说是四王为了表忠心，主动将自己嫡长子‘驱逐’游学，不让沾染权势。”
江巧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道：
“要是真的忠心，哪里是让自己儿子去游学？不该是各自回封地吗？”
俞君遥听到这话，语气中的嘲讽是压也压不住，轻蔑道：
“哼，他要是有那个魄力，也不至于连拥护自己上位的老臣，都落个反王的名头！”
“君遥！”
阎渊眉头一皱，忍不住喊了俞君遥一声，虽然他心中也觉得，这件事情理亏的是皇帝。
想到这里，阎渊的声音又忍不住软下来道：
“他也难做……”
话说到一半，阎渊想到自己的父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小隔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格外低落。
江巧看着阎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只能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所以四王之子游学的事情，正好发生在俞家事情之后？”
见两人点头，江巧咽了咽口水道：
“你们不觉得，他们比起游学，更像是带着人找东西吗？”
“而且他们害死俞老将军，除了想要让自己人得到兵权之外，会不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江巧说完这话，和阎渊齐刷刷的，将目光望向了俞君遥。
作为当年，唯一在场的当事人，面对两人同样瓦亮的目光，很觉得自己该知道些什么。
“五娘的意思是，当年四王之子游学，是为了找那没有从俞家得到的东西？”
“那，那东西，不就是晏清会的宝藏么？这件事，不是之前咱们就探讨过？”
阎渊一听倒是觉得有道理，但江巧却并不认同。
她摇摇头道：
“上次我们去楚州，你也是知道的，晏清会的仓库在楚州那边。”
“一定不是找晏清会，那种一看就是虚无缥缈的持久战，没必要用四王世子，还不如派专业探子。”
“而且我刚刚，好像又想到了点东西。”
两人没有头绪，江巧也懒得同他们对，直接将自己猜想说了出来。
“我觉得，晏清会只是明面上的幌子，在此之前，四王应当还有个更紧迫的事情。”
“四王世子游学多年，大致确定他们要找方向，所以回京。”
“从他们达成目的，准备回京之前，正是我阿耶去世，我进京的时间。”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的人频繁往返南境。”
“不是因为他们得到兵权，所以其他地方就消停了，而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在南边。”
说到这里，江巧收回指着那些折子上的手，看向两人有些凝重的面容道：
“你们平心而论，咱们圣人除了私人情感上，于大盛来说，算是好皇帝吗？”
两人虽然面上不甘，但还是齐齐点了头。
江巧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
“那你们说，作为明君的圣人，他如今最大的缺陷在哪里？”
阎渊和俞君遥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变得惊骇与凄然。
“是嫡子，是成年嫡子。”
惊骇是阎渊的，以至于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嗓子因为过分震惊，而变得有些哑。
而惊骇过后一脸凄然的，则是俞君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哈！”
一脸凄然的俞君遥，双眼中的仇恨，此时全然是荒谬和无措。
他这过分奇怪的反应，惊得一旁的江巧和阎渊，一时竟无法作声。
只见俞君遥大笑几声之后，突然捶着心口，失神往地上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