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巧低头看了看身上，随便掸了掸灰尘，皱眉道：
“我就说这衣服不方便，回头还是得换掉。”
说完抬头笑笑，冲二娘道：
“没事，我让人腾个杂物间出来，不小心蹭上了。”
二娘点点头，但皱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想着阿娘说，五娘从小在乡野长大，才无奈摇摇头，舒展眉眼冲她招招手道：
“这些事情跟他们说一声就行，哪里要你个小娘子，巴巴儿的亲自跑过来。”
说完，又对跟在江巧身后的云杉道：
“你是祖母跟前的老人儿，还不懂怎么服侍人吗？”
说完这话，也不去管有些委屈，却不敢吱声的云杉，拉过江巧道：
“这都晌午了，还没吃饭吧？阿娘让我给你送过来了，咱们去花厅一起吃。”
说完，拉着江巧就往东院的小花厅走。
这二娘看起来温温柔柔，没想到内里的脾气也挺刚。
江巧心里想着，一边跟着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冲云杉安抚的眨眨眼，才转对二娘说：
“二姊，不关云杉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
二娘嗔了江巧一眼，压低声音道：
“别惯着，回头小心管不住奴仆。”
“虽说她是祖母的人，给了你理应提一提等级，但若是不合心意倒也不必提。”
二娘前一句话，是怕江巧管不住奴仆，后一句明面说给江巧听的，实际上却是在敲打云杉。
不过江巧注意到的，却是给云杉提等级的事。
难怪自己走的时候，大伯娘让她记得改名呢。
江巧在心中记下这事儿，又同二娘笑笑道：
“多谢二姊，我知道了。”
说完，看了眼身后，提着两个大食盒的婢女，想到杜娘子，不由问道：
“府……家中平日都怎么吃饭？也不知我阿娘吃了没有。”
“你倒是孝顺。”
二娘笑看江巧一眼，心想总算有点让人满意的地方，随即向江巧介绍道：
“除了年节、宴客，或者祖君祖母召唤，平日大家都在各自院儿里吃。”
“你们东院儿也有小厨房，不过因为奴仆还没分派到位，这才没来得及开火。”
“这两日，你和三叔母就先将就将就，到时间我过来陪你们用膳。”
二娘眉眼长得像江家人，但脸型更像大郎媳妇，偏圆润一点。
此时耐心的同江巧说话，端庄中更显温柔敦厚。
想到人家专门过来送东西，还对自己温言细语，反倒没有某些奴仆眼中的不屑轻视。
江巧面上的笑容，就真切起来，主动挽了二娘的胳膊道：
“那就多谢二姊了。”
“唉，这么温柔美丽的二姊，可惜不能给我娶过来当娘子。”
江巧的俏皮话一出，就听身后提着食盒的婢女，忍不住发出偷笑。
见江巧扭头看来，其中一个婢女看了二娘一眼说道：
“别说我们二娘已经许了人家，便是没许，也不能给五娘当娘子。”
江巧听到这话失望的一摊手道：
“所以我说可惜么！唉，只能祈祷下辈子当个郎君，好找二姊这样的娘子。”
说完这话，还摆出大为遗憾的神情，看得二娘忍不住在她背上拍了一掌。
大盛朝民风开放，但小娘子说起自己亲事，还是免不了脸飞红霞。
二娘子假装着恼的轻拍了江巧一下，才警告道：
“这些话你在家里说说，姊妹们就当听顽话了，可别在外面胡说，羞死人了！”
江巧嘻嘻一笑，捂着肚子岔开话题道：
“咱们快走吧！我都饿了！”
几人到了小花厅，将食盒一一摆开，江巧看了看，她们两个人吃，不过三荤三素六个菜。
比她在杨柳村吃得好多了，但远远赶不上，脑子里对京官虚无缥缈的富贵想象。
没有过分奢靡，这倒是让江巧，对这江府的印象好了不少。
饱餐一顿后，两姊妹悠闲的躺在摇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
“二姊，你见过我父亲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是我三叔，自然是见过的。”
二娘想着，终究是小孩子，怎么问出这种问题。
下一瞬就听江巧“哦”了一声，然后慢悠悠的开口：
“我就没见过呢！”
“第一次听阿娘以外的人说起，就是让我们进京奔丧。”
听到这话，二娘笑不出来了，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儿。
二娘有些歉意的开口：
“五娘……”
江巧也没搭话，自顾自的说道：
“我是没所谓的，可我阿娘伤心啊！”
“结果进京奔丧的途中，还被山匪给抓了。”
“好容易逃出来吧，差点进不了府门。进了府门呢，又发现丧事都办完了。”
“我倒是还好，反正也没有见过，这辈子不见也没什么。”
“就是苦了我阿娘，尸……那什么都没能看一眼。”
江巧原本想说，尸体看一眼也成，但又不确定死没死，便改了说法。
除了一辈子不能见父亲的遗憾，伤心江巧似是真没多少。
不过是顺嘴絮絮叨叨，说完这话，只长长叹息一声，便不再开口。
二娘听江巧不说话，又见她一只胳膊盖在眼睛上，以为江巧在偷偷的哭。
设身处地的一想，二娘就难过起来。
他们是富贵乡里长大，从小亲人陪在身边，怎么有资格挑剔五娘不懂规矩呢？
五娘的规矩行为再不好，那也不是五娘的原因啊！
这样一想，二娘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天降的姊妹，充满了同情和怜爱。
“五娘别难过，都过去了。”
“现在回家了，以后大家都会对你好的。”
“连着三叔那一份儿一起。”
“……”
听到二娘的声音，饭后困得意识模糊的江巧，下意识揉了揉溜圆的肚儿，咕哝道：
“嗯，难受……”
说完，便在对方温柔的声音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江巧再醒来，二娘已经走了，自己身上搭了条薄毯。
江巧从摇椅上坐起，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厅，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看到从远处走来的云杉，江巧才反应过来今夕何夕。
“云杉，二姊怎么走了？我睡着了，也没人叫我。”
云杉走进花厅，将手上的铜盆放下，拧了张帕子递给江巧，才有些好奇的说：
“二娘走了有一会儿，不让我吵你。五娘跟二娘说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