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们对苏凝不管不顾并不是因为他们忘恩负义，而是因为苏取方就在这药铺做事，他与苏凝关系更为亲近，自然也就轮不着他们多管闲事。
“我姓戚，叫戚除辛，阿凝是我的徒弟。”此时，听到他们这么说，除辛也有些不解，“你们要去作证？如何做？是有什么证据了？”
如果没有证据，怎么将阿凝带出来？
“你是……那个戚医仙？”掌柜的一愣，下意识问了一声，说完也有些讪讪的，连忙解释道：“最近我也听到了些消息，说是桃花村里头有个能治绝症的大夫，本事比小苏师弟还要厉害，这些日子治了不少病人，这说的就是你了？”
当然，他听到的消息其实是更有趣些。
说桃花村有个古怪小丫头，自称医仙，还曾身戴红花游村，很受欢迎，开了个药庐，招收大夫，长得一副仙子模样，却又有些黑心肠，若去求医问药，便先要被她扎一扎，扎得开不了口说不了话，才会给病人治疗……
有不少百姓就为了凑个热闹，专门去那里看病，回来的时候，也都这么说。
这小丫头扎人的本事特别厉害，轻轻几下，人就成哑巴了。
除辛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有名了，但听这掌柜的说的话，她觉得分外好入耳，点着脑袋：“就是我。”
“前些日子苏师弟从桃花村狼狈而归，一回来就摆着臭脸，听说是输给了你，既如此，小戚大夫你的医术定然如传言一样厉害，阿凝那丫头能拜你做师父，也是她福气。”掌柜的虽然不太了解眼前的小丫头，但还是客气的称赞了一番。
“是的。”除辛继续点头，阿凝很有福气，用那个废物娘换来的。
“不瞒你说，今日就算你不来，明日一早我们也是要去县衙的。我们已经得知，苏取方曾背着师父拿了些苦实，这些苦实也不知是被用在了什么地方……”掌柜的又道。
但话是这么说，其实大家伙心里已经有数了。
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儿。
苏大夫，死得冤呐。
除辛眼睛都亮了：“你们比苏取方有良心多了！”
“……”三人表情复杂。
除辛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有办法了！
幸好这些人很懂事，如果他们置之不理，她就得威逼利诱了，但用这种歪门邪道显得她坏心眼不正义，不逼急了她现在都不敢用的，毕竟她家里还有个看上去看上去特别正直的夫子，不好丢他的脸。
现在已经很晚了，城门已关。
掌柜让药童领着她暂住在后院的客房，除辛也不客气，安然住下了。
不过此时苏凝的情况就没这么好了。
大晚上不用升堂，但她却要住在监牢里头，阴森的环境十分恐怖，让她瑟瑟发抖。
本以为恐惧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没想到杜氏还找了过来，她是证人，被安排在环境比较好的监舍里头，如今一听苏凝来了，便要过来瞧瞧，二人还不是囚犯，相对来说自由一些。
母女相见，却并无半点亲情流转。
“你这丫头，竟然瞒我这么久！我就说你不能学医不能学医，你倒好，非要学，结果将你爹害死了！”杜氏痛斥道，表情看上去又悲愤、又伤心。
“你知道我没有。”苏凝双目血红的盯着她，“但凡是大毒的药材，爹都会在旁边盯着，我也从来不会违背爹的意思！娘，我如今就是想问问你，大哥和我相比，他更重要，是吗？”
杜氏心虚了一下。
但还是执意道：“你大哥还能说谎不成吗？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犯了错，你还怪别人！你该庆幸自己年纪小，打几个板子就没事儿了，要不然脑袋都保不住了！”
这话一说，苏凝明白了。
娘不是不知道她的无辜，是明知道，但不想让大哥去死。
“我无罪。”苏凝咬紧牙关，“那些日子，抓药煎药之事大多都是大哥负责，他心中记恨爹不让他出师，所以才害死爹！他是杀人凶手，该掉脑袋的是他！”
“闭嘴！不是这样的！”杜氏着急，“你怎么这么犟？非要你大哥去死吗！”
“他该去死。”苏凝说完，人缩在角落，绝不靠近亲娘了。
一定是大哥害死了爹。
她娘很笨的，如果不是大哥怂恿，娘压根就想不出顶罪这一招！
苏凝浑身冰凉。
监牢外头杜氏还一直在说个不停，试图能让苏凝迷途知返。
可苏凝没有反应，杜氏说久了，甚至已经有些逼急了：“你认罪之后，娘以后肯定不会怪你的……都是娘没教好你，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你不想做家事，娘和你二婶说，以后家里的活都不要你做了，你想和戚家那小丫头玩也行，我不拦着你了行吗？等再过几年，让你大哥给你找们亲事，娘和你保证，有你大哥和二哥在，你婆家绝对不敢欺负你的！”
“闺女，娘没求过你什么事儿，就这一件，你认了吧，要不然怎么办呐？你不认，衙门就会以为是你大哥做的，因为你爹的事情，将你大哥也连累了，那该怎么办呐？难道你想让娘去死你才满意吗？”杜氏的声音，很吵。
苏凝浑身抖个不停，脑子里头都是亲娘的声音。
她的亲娘，一直逼着她去做一个弑父的罪人。
她要坚持，不能认、不能认的，娘的话不能听，爹的骨头不可以被炼药……
时间过得好慢。
她睡不着，哪怕后来亲娘走了，她依旧觉得耳边有娘的声音，那声音真的太可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高高窗户外头、阳光最为猛烈的时候，她被人带了出去。
升堂。
她看见了大哥，他跪在那里，身体笔直，充满了正直，让人觉得他是个好人、善人。
外头的声音她有些听不清了，浑浑噩噩的，只感觉到他们一个个好像都说了话，大哥一脸惋惜的看着她，没一会儿，娘也盯着她和县令说着什么，她听不清，但她知道，一定是在推她入悬崖……
“大人，仁医堂几位大夫求见，说是有重要证据。”过了一会儿，师爷在县令耳边说道。
县令立即将人请上来。
县令为了这个案子着急上火几日，如今也懒得在乎虚礼，直接将证据拿过去，然后三位大夫将情况仔细说了一遍，县令仔细看了看医案和那些账本。
过了一会儿，惊堂木狠狠一拍：“大胆苏取方，你还不从实招来！你私下挪用的二钱毒药都用在了何处？！”
之前没证据，不好上刑。
如今证据有了，此人嫌疑最大，若嘴还是很硬，那就可以用刑拷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