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伙眼里，苏大夫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行医那么多年没出过差错，如今一错便是要人命的事儿，显然就不正常。
要不是有人蓄意为之，怎会如此呢？
“那会不会是……苏家大郎啊？”有人忍不住问道，眼神里也多了些探究和好奇。
这话一说，大家伙都不敢多言了。
之前村长说了，不让嚼舌根，正常聊天没事儿，可没证没据的情况下不能凭着一张嘴冤枉人，要是谁敢乱说话泼脏水，就罚去稻场舂米去！
“旁的事儿不敢说，但小苏大夫竟然没出师，简直不敢信，咱们和苏家这么些年乡里乡亲的，他竟然这么骗咱们……”
“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便是出不了师，谁还会嫌弃他不成？从前他小的时候，大家有病有痛的都会让他瞧瞧，难不成如今大了还不敢让他看了？谁的医术不是磨练出来的，只要不是急症、重症，让他练练手也没什么……”
而且，没出师只是不能去衙门登记，要是能得到大家伙的认可，也是一样的。
那戚家小除辛不就是吗？她师父是谁大家都不知道呢，更没出师这一说，可医术好，就会受人尊敬！
大家伙无比唏嘘，再看邵氏那要死要活的样子，更是不知再说什么好。
等人群各自散去，苏凝对着亲娘杜氏，还是开口问：“娘，你有什么打算？往后他们不会对你好的，你要是想通了，那咱们便将咱家的院子要回来，中间垒一堵高墙，往后和二叔家一刀两断。”
她都已经将大哥的事情说出去了，往后两家算是一点情分都没了。
但凡娘聪明些，就不能继续一家亲。
“你是翅膀长硬了啊，你这么害你大哥，如今还要抢咱家的家产！苏凝，你就是个丫头片子！哪来的资格！”邵氏愤怒的喊道，“杜氏，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家对你们孤儿寡母怎么样！供你们吃喝还不够吗？你竟然容忍你闺女做出这种事儿！”
苏凝听着这话，无比生气：“二婶！我爹是死了，可他不是没留下东西来养我和娘！你住的院子有一半是我家的，大哥药铺的分成也该是我的，银钱、药方子，你真要我一笔一笔和你算清楚吗！？”
“你住嘴！”杜氏身心都在颤抖。
“丫头，你听我的，和你二婶道歉，你大哥仁慈，只要你认错，他也不会一直怪你的……”杜氏连忙又道。
这一刻，苏凝半点期待都没了。
透过母亲那双毫无信任的眼睛，她总算是明白，为何这些年来，娘对着她总会幽幽叹气，为何不论二婶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会一脸讨好。
在她心里，她这个闺女立不起来，哪怕她再凶再坚强，将来也没有撑起门户的可能。
娘从前总说，将来大哥二哥会还给她养老送终。
为了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养老送终，她是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要了！
师父说得对，既然她视之为最亲最近的人不要她了，那她就不该还巴巴的等着盼着！
亲娘、血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心软的人只会可欺、不会可怜！
苏凝突然就不哭了，止住眼泪，目光冷冷的看着杜氏：“认错？那不可能，这家还有您在，我知道我爹东西，便是我想要也要不回来，既然这样，那便如你的意，我倒是要看看，你袒护的人可会将你当成亲祖宗一样供着！”
说完，苏凝转头，看向了除辛。
除辛眉头微微皱着，苏凝跪了下来：“师父，徒弟想和你借钱。”
“啊？”除辛愣了一下。
钱，她没有哇……真的没有！
“我想学东西，可是我没钱，我想先赊欠着，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将欠师父的银子千倍百倍的还给你……行不行？”苏凝很忐忑，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是她软弱后退一步，而是她娘还好好活着，爹的东西就算她有心想要，可有娘在前头挡着，根本没办法。
之前二叔一家子是说好了每个月给她银子治病，但那是之前。
往后，大哥没办法行医，二叔二婶肯定会以此为理由拖欠，甚至有可能彻底豁出去，对她不管不问。
她就没钱学医了。
“你叫她什么？谁让你胡乱拜师了！我不是说了，你不要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玩……”杜氏真的看不下去。
这个戚除辛看着乖巧，可脾气却古怪得很，之前还挂着大红花游村呢，是正经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赊钱可以的！”除辛立马说道，“你很聪明的，教会你我应该不会亏本。”
苏凝学医的天分很强，比小翠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到底是有家学渊源在，又从小看着苏大夫治病，她对医术的敏锐力十分强大，之前让她认的穴位，三五天功夫就已经记得清清楚楚，小翠连一半都不识得。
不过小翠也不是特别差，她年纪小，理解能力差一点也是正常的。
“多谢师父！”苏凝直接当场猛磕了三下，起身的时候，脑门都是通红一片。
这认真又孤注一掷的样子，让除辛有些害怕，又有点吃惊。
她的心是很痛吗？就像是忍着血泪。
这样痛苦又绝望的样子她不太明白，于她来说，这些都是旁人，若换成是她爹对她如此的话，她绝对不会这么难过的。
会生气，若生气改变不了，那就让他离得远远的。
倘若如杜氏一样摆脱不了……
无路可走，那就挖出一条路，旁人的悲欢、性命，终究比不得她自己的，她自己开心了，才算开心。
除辛伸手冲她脑门上戳了一下。
苏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紧绷的小脸看上去有一点可怜。
除辛却咧嘴一笑：“疼吧？谁让你傻磕。”
“……”苏凝微微低头，“是有点疼……”
“回家之后你自己配药治伤，我不管你的哦。”除辛小气得很，然后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又道：“包子吃完了，我没吃饱……我们快回去吧，要不然爹和二哥将包子吃完了。”
二哥的食量很大的，而且他还喜欢藏东西。
她让大嫂做得点心，她还没尝呢，就先被二哥大摇大摆的拿去二嫂屋子里孝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