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锐拎着半梦半醒，一脸懵逼的邱梁哲出了门。
顾衫站在主卧门边，一脸欲言又止，盯着看着还挺清醒的段雪。
“我的粥？”段雪的嗓子里还含着似醒未醒的惺忪，眼神却很清明。
顾衫点点头，往前一步，走到床边，将手里的粥递过去，“吃吧。一会儿凉了。这会儿天冷。”
段雪轻笑一下，起身靠在床头，“这会儿算什么冷，过段时间更冷。”
顾衫没有接这个话茬，低头看着粥。
段雪叹息一声，掀开被子，起身接过粥，站在他面前，如往常像个哥哥般，揉了揉他的发顶，“衫子。”
顾衫曾经迷惘过一段时间。
毕竟一个富贵窝里长大的小男孩，突如其来得知他以为的亲哥哥，与他毫无血缘关系。
父母也不是父母。
他不过是个被亲生父母卖掉的破小孩，被顾子墨捡回去的小可怜。
可他没有时间去迷惘，顾子墨家中巨变，他被迫快速成长。
回国之前，他们三人勉强算是安全了，也有了新的目标。
对比如今的顾子墨，无忧无虑的顾衫，一心读书的许奕辰，其实真的被照顾的很好。
顾子墨从来没把他们当做外人，他的父母也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
直到家里出事，顾子墨醒来后，也是尽量一个人死扛。
顾衫的心里一直很复杂，顾子墨是他的恩人，心底却是他的亲哥。
出事后，他知道一切，再也没喊过顾子墨一声哥哥，而是墨少。
认识段雪后，他总觉得段雪字里行间有种哥哥的感觉，那种温柔大哥哥。
然后见面，相识，被宽慰，顾衫曾经无比信任段雪。
那是一种可以在狂风暴雨中找到平静港湾休息的宁静感，令人着迷。
哪怕许奕辰警告他，不要把段雪当做真正的朋友、兄弟来看。
他依然喜欢跟段雪交流。
想起那些过往，顾衫抬头，不解的看着段雪，“墨哥也帮过你，你为什么要害他？”
段雪一怔，眨眨眼后，双手捧着粥，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害他？他说的？”
顾衫梗着脖子没有回答，一副你不给答案我不罢休的表情。
段雪看着他，心没由来的一软。
多难得的男孩。
明明遭遇了许多事，可还是纯净的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白水晶，能一眼看到底。
段雪知道自己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所以他更想拥有这样简单的朋友。
在末世那个地狱里挣扎了十年，重生那一刻，他整个人欣喜若狂。
一切可以重来，他可以复仇，可以继续自己的梦想。
他满脑子都是那些执念。
甚至忘记了过去唯一的真心朋友。
此刻站在他面前，倔强等待答案的男孩。
段雪沉沉叹息一声，仰头喝了一口粥，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股浓浓的米香，咽下去那一刻，才哑着嗓子询问，“他都跟你说了？”
顾衫愣愣看着他，片刻后皱眉，“说什么？”
段雪笑了起来，指尖摩挲着碗边，“也是，他不会告诉你，太匪夷所思了。”
“对啊。墨哥也帮过你，你还要害他，本来就很匪夷所思！”
“你还是这么相信他，不管他做什么都对。”
“废话！他是我哥，他给了我一条命！”顾衫说到这里，略带失望的看着他，“我也把你当哥哥看的。”
段雪重生回来不久，满脑子都是临死前的痛苦，一心仇恨。
此刻站在简单透彻的顾衫面前，整颗心奇怪的平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握住碗，“有什么好说的呢？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顾衫略带焦急往前一步，捏住他的肩膀，“你做错了什么？现在跟过去不同了，你可以摆脱那些人，你可以做自己。
我看我哥和我嫂子也没什么事，你到底做了什么，惹他们生气？你跟我说，我去帮你解释。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我们还跟过去一样，有什么说什么！”
“有些事，过不去了。”
“可人还活着，什么事不能过去？！”顾衫焦急的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段雪被他捏的肩膀一疼，不过这种疼痛对他而言，微不足道，只是余光扫了过去。
顾衫意识到自己太用劲，连忙松开手，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对不起。”
段雪不在意的笑着摇头，捧着碗，喝了一大口粥，如喝水般直接咽下去，“粥不错，窦哥的厨艺真的很好。”
“只要咱们把话说开了，误会解开，你留下来，我们以后一起活下去不好吗？”
段雪抬眸看他，想摇头又止住，唇嗫嚅下，最终摇摇头，“他们不会信我。”
“我信你啊！只要你说出来！我帮你，我信你！”顾衫几乎是声嘶力竭呐喊出来。
段雪猛地抬头看着他，“哪怕是我的错？”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信你。我真的信你。”
段雪目光游移片刻，最终还是摇头，将只剩下一点粥的碗递给他，“我饱了，谢谢。”
顾衫接过碗，沉默的看着他，片刻后失望的呵呵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段雪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远走，垂着的眼眸里有一丝犹豫。
门外传来轮椅的轻微声音，黎冰露的声音响起，“小，小……”
不等她说完，李熙淳温和的替她补充，“小衫，姐夫在找你，你怎么在这里？”
“哦，知道了。”
“你怎么哭了？”
“没！没有，你看错了！”随着慌忙的回答，是顾衫凌乱的脚步声。
“小衫。小衫”李熙淳喊了几句，疑惑的询问，“怎么了？好端端哭成这样，他累到快不行了，都没哭过。”
“他，他……”
黎冰露还没说完，李熙淳轻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轮椅，“算了，一会儿我再去问问，我先推你进去？”
“好！”
段雪走到门边，看了眼陌生的李熙淳，礼貌的颔首后，看向了轮椅上的黎冰露，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李熙淳不等段雪出声，不好意思的打扰他们的对视，“昨天还没进行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李熙淳，是夙夜的持刀者。昨晚我才知道晚唐十二夜是你的杰作。”
听到这话，段雪抬眸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李熙淳直视着他，笑的特别温和，“抱歉打扰了。刚遇见小露，她说有事想找你，可她有些语言不便，所以我帮忙推她过来，想……”
段雪打断了他的话，“我懂手语。”
李熙淳惊诧的微张嘴，有些尴尬的笑了下，低头看黎冰露，“那我回避一下？”
不等黎冰露回答，段雪笑了一声，“麻烦了。”
李熙淳知趣的笑着点头，“那你们聊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刚转身，黎冰露戒备的瞅了眼段雪，转身抓住他的衣角，连连摇头。
李熙淳扭头看来，轻咳一声，“不然你们用手语交流？反正，我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