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江寒走出门，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十几岁的样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看到江寒出来，小女孩赶快从竹制的背篓里掏出一些东西，原来是金黄色的玉米馍，这个季节还没有种玉米，这应该是去年的老玉米。
小女孩把玉米馍塞给江寒，江寒道：“小朋友，谢谢了，我不要，你留着吃吧。”
小女孩说的话，江寒听了个大概，说是奶奶让拿过来给尊贵的客人吃。
从两个孩子的穿戴来看，显然家里是寨子里最穷的。
穿的鞋是羌族独有的自制的“云云鞋”，但前面都破的有洞，露着脚趾头。
江寒一推辞，两个孩子的眼泪刷刷就流下来了。
正在这时，龙溪乡党委书记王斌和释比从院子外回来了，看到江寒推辞，王斌道：“江书记，您先收下吧，这是孩子的心意。”
江寒收下了，小女孩高兴了，抹了抹眼泪，背上与她差不多高的背篓，拉着小男孩走了。
两人向江寒解释，羌族人好客，村里来了客人，大家都要把家里的好东西拿出来，如果客人不收，那就是看不起人。
这个小女孩叫玛依娜，今年12岁，父母都外出打工，三年前，父母二人利用打工间隙到海边玩，不小心被大浪卷入大海，最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由于不是在厂子里发生的意外，所以一分钱补偿都没有拿到。
一家几口，就剩下了三个人，年迈且多病的奶奶、上小学的玛依娜和弟弟。
因为奶奶需要照顾，玛依娜和弟弟也都不上学了，平时弟弟放羊，玛依娜主要是喂猪。
放羊轻松一些，每天有其他大人带着弟弟去，不用玛依娜操心。
而猪是圈养的，每天都得打猪草。猪长得越大，猪草打得就越多，玛依娜几乎整天都在打猪草，有时候还会掉到刺窝里，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印子。
一家人过得很不容易，村里人都会时不时地去玛依娜家看一看。
乡里经过申请，为玛依娜的奶奶申请了五保，情况好了很多。
但是玛依娜的奶奶身上经常疼，疼痛的部位还经常变换，乡卫生院来检查过，但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什么病，只能归入疑难杂症。
为缓解疼痛，只能靠药物。
吃药需要花钱，五保户的那些费用根本不够。
“走，我们去玛依娜家看看。”江寒感到，也许玛依娜送来的这些锅榻子馍馍是他们三口今天一天的口粮，摸着还是热乎的。
收下了玛依娜的馍馍，不妨带点其他的东西去看一看，就算是一个补偿。
“释比”从家里拿了烟熏肉提着，在前面领路。
到了玛依娜的家，屋里的光线暗，墙壁都被烟熏成了黑色。
墙角的一个小床上，躺着一个老人，面容干槁，一边咳嗽，一边呻吟。
见有客人来，强打精神，堆出笑脸，客气地打着招呼。
玛依娜和弟弟正准备出门，看到江寒等人来了，就把背篓放下了。
玛依娜一吩咐，懂事的弟弟就赶快拿来了几个黑碗，给大家倒水喝。
江寒坐到床边，拉起一双干瘪的手，心里有些发堵。
他不是医生，问了几句话这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老人说了几句话，江寒听得不太懂，王斌又进行了翻译，老人的病也就是这样了，反正也治不好，早就想停药了，早停药，死了之后，两个孩子的负担还小一点。
“她说，她死之后，玛依娜就可以与人换亲了。”王斌叹气道。
“换亲？”
换亲就是“交换婚”，就玛依娜来讲，就是她找一个男子嫁了，男子的姐姐或妹妹嫁给玛依娜的弟弟。
因为玛依娜家里太穷，父母双亡，再加上没有文化，将来嫁的男子恐怕好不到哪里去，或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或者是男子有身体上的残疾或精神上的毛病。
换亲的目的就是为哥哥或弟弟找一个好的妻子，以更好地传宗接代，这是整个羌族的观念，女子在这个过程中一般要做出牺牲，也没有人认为不妥当。
看江寒的脸色难看，王斌说道：“江书记，这种情况不少，主要原因还是贫困。”
江寒说道：“奶奶，对不起，对不起，我作为县委书记，工作不到位。但请你放心，这一切都会变的，你们，包括所有的村民都会好起来的！”
江寒所讲的马上好起来，其实是指512之后从中央到各省（市、自治区）对于文川县的援助。
很多村寨毁了，一个个新型的社区建起来了，幸存的人都搬了进去，条件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但是，多少生命从此再也回不来了。
“奶奶，只要你相信我，相信党和政府，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玛依娜和弟弟都能上学，上初中，高中，再上大学！”
江寒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钱，身上只有300块钱。
“小陈，身上有多少钱，都掏出来。”
司机小陈在车上找了800元。
王斌见状，连忙从身上掏出了100多块钱，都塞到老人的枕头下面。
老人要推辞，却被江寒按住了手：“奶奶，收下吧，钱不多。这两天，让乡卫生院、县医院过来给您好好看一看。”
平时很少说话的司机小陈插了一句话：“江书记，不如让奶奶去县医院看，检查得更全面。”
是啊！
江寒的脑子一闪，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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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坝军分区的主导之下，军民联合防震演习在文川各个乡镇开展得如火如荼、颇有声势，但实际效果却让江寒大皱眉头。
汉族人多的、村级组织健全的、村干部能力强的乡村开展得比较扎实，但其他的村几乎就是在应付差事，嘻嘻哈哈的，没有当回事。
夏林也只能指挥直属队和武装部，还有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兵营、民兵连，其他的村干部、村民不听话，他也没有办法。
江寒猛批了有关乡镇和村干部，但是并没有多少起色。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不相信有地震。
对于江寒的判断，乡镇党委书记和乡镇长倒是有七八分相信，但村干部和老百姓相信的不多，因为他们没有听过李有才讲课，再加上江寒这个县委书记太年轻了，他们感到心里不爽，多少有些对抗情绪。
已经是4月20日了，还有22天！
对于江寒来讲，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