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那天，天气很好。
何念提着寥寥无几的行囊，踏上回家的路。
曲一舟不远不近的跟着她，想靠近，却不敢。
因为她说：
“曲先生，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语气淡然，宛如陌生人。
三年牢狱生活，她长大了太多，也改变了太多。
首当其中的，就是她对曲一舟的感情。
为了一个男人，赔进去自己最宝贵的三年青春。
再深的恋爱脑，也该醒过来了。
当初那是自己做的选择，何念没有怪曲一舟的意思。
她只是，不想再喜欢他了。
一路跟到何家门口，曲一舟想说些什么。
可他无从说起。
他喜欢她吗？
毫无疑问，是喜欢的。
可他为什么又在那时忘了她，去拉楚薇薇的手？
曲一舟满心茫然。
*
天气渐凉，何念想要给妈妈织一条围巾。
妈妈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可却为了她愁白了头发。
她对不起妈妈。
夜已经很深。
何念揉揉手腕，脑子里还惦记着店里的事。
——出狱后她开了一家面包店，经营状况还不错。
她每天浸在黄油与奶油的甜香里，内心久违的宁静。
窗外寒鸦蓦地尖鸣一声。
惊扰了她的思绪。
鬼使神差的，她起身开了窗。
风声萧瑟。
路灯惨淡灯光下，有一个人站在那儿，长久的凝视着她的窗户。
见到她探出来的脸，他身子晃了晃，垂下了头。
何念静静关好窗。
再次拿起勾针，却始终定不下神，频频出错。
一行织下来，歪七扭八。
指尖也多了几个细小的口子。
“……”
她叹了口气。
拆了那些错误的线结，披了外套，放轻脚步下楼。
那人见她出来，竟是有些慌乱，抬脚匆匆离开。
何念反身掩上门，叫他的名字。
“曲一舟。”
他动作一顿，还是停了下来。
何念走到他身边，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曲一舟支吾了一下，“只是路过。”
何念一摸他的衣摆，沁凉。
上面沾满了露水，潮湿的紧。
路过可不会这样。
何念收回手，声音很低：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曲一舟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神色不安：
“对不起。”
何念摇头，“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停顿了一下，才回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念很冷静，“曲一舟，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与你无关。”
曲一舟声音艰涩，“假如，你不是一厢情愿呢？假如，我也喜欢你呢？”
何念：“……”
她后退一步，拢了拢滑落的外套。
“来不及了。”
“你真的能放下吗？”他执拗道。
放不下又能怎样呢？
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
大家都在学着往前走。
何念想了想，换了个方式解释：
“曲一舟，我想好好做自己。”
“但喜欢你，我就会失去自己，我不想再这样了。”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曲一舟用力闭上眼。
许久，他道：
“明白。”
何念笑了笑，对他伸出手，“那就祝你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曲一舟认真看着那只手，慢慢握住，倏地问她：
“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何念一愣，笑容不变：
“我觉得不太好。”
曲一舟眉宇间笼了层落寞，眸底通红，“为什么？”
她收回手，温声道：
“既然决定要断，还是断干净些比较好，我不想再给自己任何机会。”
曲一舟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
好一会儿，他擦擦眼睛，狼狈转身。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何念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夜里，脸上笑意渐散，嘴角抿成一条单薄的直线。
身后有脚步声。
她回头，看看妈妈担忧的脸，再也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没事了。”她不敢让何妈妈看见自己脸上的眼泪，挽住妈妈的胳膊。
“回去睡觉吧。”
“明明互相喜欢，”何妈妈轻轻抱住她，替她擦干净眼泪，“为什么还要分开？”
何念沉默半晌，“妈，不是所有互相喜欢的人都能在一起。”
“我和曲一舟，没有这个缘分。”
一厢情愿即使变成两情相悦，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既然是年少时真心爱过的人，就让他留在年少吧。
人的一生只有这么长。
往前走，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