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明目测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垂手站在她三丈距离之外，眼观鼻鼻观心。
“好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先回去上课吧。”
校长和她说完话，下了逐客令。
她转过身，露出一张美艳动人的脸。
不过此刻，那张脸上满是泪水，神情失魂又落魄。
她似乎才发现站在角落里的陆景明。
注意到他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楚薇薇眼泪流的更凶了，捂脸跑出办公室。
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陆景明这才走上去，站在校长的办公桌前。
校长姓曲，年纪大约四五十五，总是皱着眉，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星海的学生就没有不怕他的。
相比之下，陆景明淡定的出乎寻常。
“知道叫你来做什么的吗？”曲校长问。
陆景明颔首，“知道。”
曲校长有些意外。
一直听说陆家找回来的儿子是个没什么用的哑巴。
可今天一看，本人与传言大不相同。
首先，哑巴这一点就不对。
明明人家能说话。
他不由得起了丝兴趣，“现在全校学生都觉得你作了弊，你打算怎么办？”
陆景明摇头，缓缓说道，“不是，全校学生。”
相信他的人很有很多。
她亦在其中。
曲校长破天荒的笑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全新的各科考卷。
“那就要看你会不会让他们失望了。”
这是他托人从外省重点中学寄来的，难度比星海的试卷大了很多。
没有过硬的实力，绝不可能做出来。
他倒要看看，陆家这个没什么用的前哑巴，究竟是不是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无能。
陆景明拿起试卷，随意扫了一眼，不紧不慢的对他伸手，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请给我，一支笔。”
*
楚薇薇一口气跑出了很远。
现在正是早自习时间，教学楼中传出朗朗读书声，她站着听了会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满脑子都是刚刚校长的话。
校长说，她不能再留在星海。
沈家特意打了招呼，要求她转学。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沈熹在其中捣鬼。
然而她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要怎么去和家大业大的沈熹抗衡？
这一刻，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楚薇薇的心头。
她又想起刚刚陆景明冷漠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他既然能爱沈熹，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爱别人？
楚薇薇用力擦了擦眼睛，死死咬住下唇。
忽地，前方隐约传来一声猫叫。
楚薇薇一愣，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学校的小树林。
那声猫叫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很耳熟。
“小……咪？”
她呼吸急促起来，朝小树林喊道：
“小咪，是你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一直在找你！”
熟悉的猫叫却突然消失。
好像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楚薇薇不信这是幻听，抬脚往声源处走去。
“薇薇？！”
有人追上来拉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她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
再等转过头时，她已经整理好表情，没有任何破绽。
“曲一舟。”她哽咽着唤他，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大颗大颗的落下。
“别哭。”曲一舟手足无措的替她擦眼泪，“你怎么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刚刚我就想叫住你了。”
楚薇薇抽泣着问道：“你一直跟着我？”
“在教室里看见你从楼下经过。”他解释道。
楚薇薇看了眼小树林的方向，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没事，就是心情不好。”
曲一舟沉下脸，“谁欺负你了？”
他这么一问，楚薇薇眼泪流的更凶了。
“曲一舟，”她眼眶通红，用力抓住他的胳膊，“我要离开星海了。”
曲一舟急切开口，“为什么？！”
楚薇薇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
“因为我得罪了沈熹，她怀疑掉下悬崖的事也有我的份儿，特意让校长通知我转学。”
“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她眼中泪光莹然，“我可以发誓！”
“我相信你。”曲一舟脸色冷下去，“没有证据，谁也不可以冤枉你。”
“这事儿我会去找我爸。”他耐心安慰她，“就算他是校长，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赶人。”
楚薇薇仰头定定望着他，许久，终于呜咽一声，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通通哭出来。
曲一舟不太熟练的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楚薇薇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她擦干净眼泪，小心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很低：
“曲一舟，我只有你了。”
曲一舟怔住。
“我和陆元没可能了，他现在喜欢沈熹，不会再理我。”她又道。
“我这就去教训他一顿，替你出气！”
说着，他就要去找陆元。
楚薇薇及时拦住他，“不用了，我已经决定放下他了。”
她低着头，从曲一舟的角度来看，看不见具体目光，只能看见眼睑上鸦黑的睫羽。
它们正轻轻颤动着，如一对即将展翅离去的蝶。
“曲一舟，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曲一舟下颌紧绷，“当然。”
楚薇薇倏地笑了。
“这就够了。”她用力抱住曲一舟，长长的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满足。
“我会永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惊喜来的太突然，期待已久的回应终于出现。
曲一舟僵在原地，脸上却极快的划过几分迷茫。
他想，自己总算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心底隐隐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些什么，太微弱，他听不清。
他摇摇头，试图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想要伸手回抱楚薇薇。
手伸出去的一刹那，他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人。
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小女孩，如今天的楚薇薇一样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声音小小的，像只猫儿。
“一舟哥哥，我怕高，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带我到楼顶玩了？”
她仰起头，连鼻尖也哭得红红的。
那个人的名字是——
何念。
就像是有人捏着一根细针刺下，曲一舟的心脏蓦地刺痛。
不多，仅仅是一刹那。
留下的痛感却尖锐而绵长，叫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曲一舟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位邻居了。
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连她的模样，都只剩一道模糊不清的剪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满心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