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恐怕难当此大任！”
“莫慌！朕亲自教你！”
宋都汴梁，皇宫内。
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却当起了老师。
他的学生，却只有一人。
“如今天下，最得朕欣喜的画作，乃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
“他的画作，笔锋细腻，将朕京师的盛世之景，完美的展现出来。其中各色民生，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
“我朕希望你，能画出一幅，比清明上河图，更加无双的佳作！”
龙袍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手腕一抖，一副五米多长的风俗画，平铺在桌案。
王希孟瞳孔一震，急迫的上前几步，仔细端详。
“早就听闻张择端大人的清明上河图，乃是千年难遇的佳作。今日，终于有幸得见了！”
赵佶勾勾唇，大手一挥，又将长卷收了回去。
王希孟一阵错愕，却看皇帝轻笑着，拿起画轴，点了点他的头。
“朕希望你超越他，就不要拘泥于他。”
“明白吗？”
王希孟反应过来，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泛着光彩。
“明白了！多谢陛下！”
“哈哈哈——”
赵佶长笑而去，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话。
“其性可教……”
王希孟待在原地，看了看架子上的笔，一把抓了过来，满意的点点头。
……
半年后。
皇宫后的庭院内，一个老头，正陪着赵佶闲逛。
他一身朝服，两根长翅在脑后晃悠，步伐也有些缓慢。
灰白色的胡子留得挺长，两只眼睛贼溜溜的，不时看向走在前面的赵佶。
“蔡爱卿心中有事？为何总盯着朕，眼神扎得朕后背生疼。”
赵佶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冷声质问道。
蔡京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了上去。
幸好，他及时停住了脚步，松了口气的同时，冷汗也流了下来。
他立刻跪了下去，头放在地上。
“陛下赎罪，只是老臣忽然想起，那时常上书，索要盘缠和作画材料的那小子，为何还不回来？”
赵佶点点头，终于转过身子。
“是啊，已经半年了。”
“除了要钱和材料，一点音讯也没有，确实该罚！”
蔡京大喜，脸上还是摆着一副，为陛下考虑的模样，正色道：
“正因如此，我决定是时候，叫他回来问一下，那幅画，究竟完成到了什么程度。”
“或者说，到底动没动笔……”
“大胆！你是觉得，朕会看错人吗！”
赵佶突然来这一嗓子，霎时间吓退了蔡京脸上的血色。
“臣不敢！”
“哼！”
他回过身，自顾自的往前走，谁也猜不出，这位皇帝的心思。
蔡京面色沉重，却还是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
也罢。
不过是一个学子的胡闹。
就算丢了脸，也是他赵佶的事。
与我蔡京何干？
如今京城，刚蜕了年气。
初春时节，皇宫这些得了特殊照顾的草木，也舒展得差不多了。
赵佶走在花草之间，芳香仍绕在身侧，却浸不透这位帝王的心。
他随手摘下一枝花，叫不上来名字，放到鼻前闻了闻，又仍在草丛里。
表面上还是风光。
可心中的郁气，却无人能察觉。
“希孟啊，你再不回来，朕可就真的要在百官面前，颜面扫地了……”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跑到赵佶面前，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他双手托着一个轴子，盛放在赵佶面前。
“陛下！学子王希孟，承来了一幅画。”
“什么！”
蔡京嘴角抽搐了一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太监。
早不来晚不来，就等着他挨完骂，这家伙才肯出现吗！
赵佶神情恍惚了一下，下意识的拿起卷轴，递给旁边的两个太监。
二人会意，一人接过一边，将画轴舒展开来。
那青绿色一出，蔡京急忙冲了上来，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
“这青绿！”
赵佶也是震惊无比，手指探到那山峦之上的颜色。
有些粗糙的质感，却雕琢出如此精细的颜色！
“真是当世之绝作啊！”
蔡京此时，心中的不满和妒忌，瞬间烟消云散了。
能亲眼目睹这画作，此生亦是无憾。
区区钱粮矿物，岂能比得，这一生难得几会的震撼？
他当即跪在赵佶面前。
“陛下，请准许老臣，亲自为这幅画作，题跋！”
身怀当世第一的书法，自是没有旁人，比蔡京更合适的了。
赵佶点点头，命人拿来一支笔，递给了蔡京。
“请吧。”
“谢陛下！”
……
王希孟的名字，在朝中引得一时风波。
只可惜，他本人却在上承了这幅画后，便没了踪迹。
赵佶派人去寻，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这幅画，也被收入了赵佶的宝物室中。
“真是扫兴，为什么我天天，只能呆在这里？”
一个身影模糊的人，倚靠在另一人的身上，日复一日的抱怨着。
他一身的青绿，衣摆上山川河流浮动，宛如将山河收入衣袖的仙人。
而另一人，他却是穿得一身布衣，像是个普通的百姓。
只是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帝王威仪，令人捉摸不透。
那人轻敲了他的脑袋，提醒道：“千儿小声点，哪位大人喜欢安静。”
言罢，还指了指角落里，躺在大石头上的人。
“我知道了……”
千儿瘪了瘪嘴，却因为五官不明朗，看上去十分别扭。
“哈哈。”那人忍不住笑了，惹得千儿羞红了脸，手脚齐用一阵反抗，闹了好一阵。
“咦？外面似乎有动静？”
千儿从那人身上爬起，仔细辨认着什么。
这里的墙壁，隔音效果很好。
但外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再严实的墙面，也挤进来几声叫喊。
“金兵打过来了，快跑啊！”
“快带上这些宝物，不能让他们落在金兵手里！”
“你自己去吧！老子的命，可比那些破轴子值钱多了！”
宝物室的们，被人推开。
外面红光闪烁，一群惊慌的人，闯进这里，就开始搬运架子上的宝物。
千儿心中害怕，缩入那人的怀中。
“兄长，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没一会儿，他们便被搬出了门。
二人站在门口，抬眼看向汴梁城。
红光蔓延在了整个地平线上，一些被揉碎了的哭喊声，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
那人抱着千儿的身体，眼神眺望远方，心口忽然一阵剧痛。
“额……”
他跪在地上，抓着胸口，不停的挠着，身上的布衣被扯破，露出里面金黄色的龙袍。
“兄长！你怎么了！”
千儿抱住他的后背，眼神在瞳孔中乱晃。
那人的动作没有停止，胸口的皮肉露了出来，他还是接着挠。
指尖全是鲜血，血肉被他生生剜了下来！
他痛苦万分，双眼瞪得滚圆，血丝爬满了眼球。
在一声长呼中，身体向后一仰，倒地，晕死了过去。
“兄长！”
千儿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们这种灵体，什么也干不了啊……
他抬头，似乎猜到了什么。
瞳孔，被天边的颜色映射，一片尽是赤红。
明明满是光亮的眼眸，却没有任何时候，这般的死寂。
他哆嗦着嘴唇，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问着自己。
“我们的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