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可能陪伴了她太久了吧，她习惯了我的存在，也习惯有我在的日子。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我更像是她的哥哥还是恋人。
大概她自己也不清楚吧，毕竟那会儿不过是青春年少懵懵懂懂罢了，看不通透的。
她喜欢漫天的桃花雨，我便在她最喜欢的林子里向她求亲。
我啊~紧张得要命，想了千百句词语，却只能说一句‘你愿嫁我为妻吗’，当时手心里都是汗，整个人都哆嗦了。
她呢……可能是不懂情爱吧，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同意了。
笑得比花都好看，那时候她的脸，都刻到我骨血魂魄中了。
这一世，应是忘不了那一幕了……”
他蓝色的眸子里氤氲潋滟，整个人陷入了浓重的悲凉气息。
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般，无助地站在空荡荡的十字路口，不知该去往哪里。
云悠然的心头隐隐抽痛，像是有什么在撕扯她的心脏，并不撕心裂肺，痛楚却弥漫于全身。
她觉得此刻的阿月看上去，好苦……
只是，桃花林，桃花雨？
怎么那么多人喜欢桃花啊？
“她既答应了你的求婚，为何……”云悠然觉得有些憋闷，心里堵得慌，看着阿月这般萧瑟，有种替他心疼的感觉。
她浅饮了一口酒，刚发现这酒好烈！
滑过喉咙的时候像有团火在灼烧一般。
却也暖了她整个心肺，驱赶走莫名的寒凉。
所以，阿月才会这般一直饮酒吧？
他看着就很冷，是那种从心里散发出的孤冷……
“这事啊，赖我！”阿月苦笑着摇了摇头，闷头喝酒。
“我无意间发现有人偷走了她的一缕魂魄，心里怨恨却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心中不甘就逐渐放大。虚与委蛇地与那人结交，做了他的手下。只为打探出她的魂魄被放在哪里。
这一来一去，就是漫长的一段时间。
我依旧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修炼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寸进，看着她在手下遇害的时候伤心崩溃，看着她觉得自己无用而拼了命地修炼。
却只能看着……
我无能为力，无法为她分担更取不回来那一缕魂魄。
那种无力感每日每夜都在啃食我的心，像是有无数虫蚁啃食心肺一般。
太痛了，真的很痛……
从那一日开始，我再也没有提及婚嫁之事，而她竟也淡忘得干净。想来，她并不爱我，只是习惯罢了……
终于有一日，那个人跟我说了她魂魄的去向，代价就是让我杀了她。
而我，确实也那么做了！
只是，下手的时候，还是偏开了一分，保住了她的命。这是我能为她所做的所有了……”
胡月幽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有酒水自他唇角淌了下来。
他怆然一笑，绝美又冰冷，像是将自己牢牢地封印在一座无形的冰窟中一样。
云悠然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只是她的心头很是沉重，像是压了座大山一般。
脑海中无端地冒出那个一剑贯穿自己心脏的男人。
他，曾经也有过阿月这般的身不由己、情不由衷吗？！
唉，只能说了解地不够深罢了……
从没有一个人能代替另一个人做决定，有的只是强加于人的‘为你好’……
“之后呢？”她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之后？没有之后啦……”胡月幽勾唇，似乎一下子扫光刚刚的阴霾，邪魅的笑着。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以后，不过是仓皇逃走而已！”
“唉……阿月啊！终究是你错了！”云悠然摇了摇手指头，语重心长地叹气道。
“你不是她，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却又从不问人家，就一意孤行地擅作主张。
你怎么知道她想要回那一缕魂魄呢？怎么知道她一定解决不了自己的修炼瓶颈呢？又怎么知道有些伤怀是不是能促进她的心智坚定和成长呢？
说到底，不过是不信任罢了。你不相信她自己能行，不相信她自己能闯过难关，更不相信她想要成长的意志而已。”
云悠然摇了摇头，看着他逐渐怔愣的表情，好笑又好气地撇了撇唇角。
“你啊，在不够了解她所要所想的时候，就擅自替她决定了，归结底还是不够了解！哪怕你陪伴了她很久，却从未试着往她心底最深处的地方走去。
一切都是‘你以为’而已啦……
倒是那个求婚，草率了！你那不是趁人之危么，趁着人家小姑娘懵懂不知情爱，就仓促求婚，卑鄙不？！”
云悠然打趣道，她还是喜欢看阿月坏坏的笑容，和那没心没肺永远挂着狐狸笑的俊脸。
孤寂，不适合他的人设……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是我草率了……”胡月幽突然仰天大笑，笑声爽朗得连旁边跳‘剑舞’的叶凭栏都诧异地回看向他。
这个狐狸男虽一直在笑，却从未如此坦率过。
像是有些心结解开了一般。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老天爷能给我个机会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会对那个女孩说‘我爱你’。如果要对这三个字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他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笑得狡黠。
眼角却有一滴泪水划过。
“卧槽！如花！是你吗如花？！”
云悠然没看到他滴下的泪水，脑瓜子嗡嗡地光想着那段话了，阿月竟是‘老乡’？
她猛地冲到胡月幽面前，摇晃着他的肩膀，差点没给人家摇散架了。
“如花是谁？”阿月掩袖轻笑，脸上全是狐狸笑，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如花？”说罢，云悠然还学着如花的样子挖了挖鼻孔，粗俗得呦~~
“美女？”阿月咯咯笑道。
“美女你妹啊！你那段话哪抄来的？周老师不会指责你抄袭吗？！”云悠然看他一脸懵逼的笑容，白了他一眼站直身体。
“我之前在中央学院那边的一个酒馆听来的，说书人说的啊。那说书人姓周？”阿月低眸浅笑，掩住了眼中狡黠笑意。
“呃……”云悠然突然想到君无妄这段时间在那边，该不会是那个二货说出去的吧？！
摇了摇头，甩掉一丝醉意，冷哼一声转身就回房了。
解释不明白就不要解释。
身后传来阿月调侃的笑声：“你还没告我那人是不是姓周呢？！”
“滚！睡觉了！”云悠然臭着脸回房，‘砰’的一声大力关门。
恼羞成怒，就是这个意思了。
“哈哈哈……”屋外传来阿月轻快的笑声。
他仰头一碗接着一碗的大口喝酒，有泪水从脸颊淌下，灼热了他冰冷的脸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他幽幽地呢喃。
看来，是真的醉了呢~~
“二师兄，何必呢？凭白苦了自己……”叶凭栏走了过来，重重地按了按他的肩头。
“你不是我，怎知于我而言，这是苦是甜呢？！”
“个中滋味，只有你自己清楚。我不知你所苦，做不到感同身受，但陪你喝酒还是可以的……”
两个清凉的身影，坐在梨树下，伴着満院清香，对饮成双！
咦~~画风似乎有些岔了！
云悠然打开窗户，看着那两‘相亲相爱’的身影，啧啧咋舌，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小鸡仔浪够了，停在云悠然的屋顶上，发出“唳~~”一声长鸣。
比公鸡打鸣都管事，一下子唤醒了这个山顶上的各位。
“怎么了怎么了，啥动静？”北堂老头儿拢着灰布衣衫，趿拉着布鞋往外跑，一脑袋白发乱成鸡窝。
在看到小鸡仔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一下子就醒盹儿了。
“这是个啥啊？！”他大吼了一声，尤其是朝着云悠然的屋子，不用想都知道这又是那宝贝徒弟的‘大宝贝’
“小爷叫仔仔，是朱雀神兽，汝等凡人还不速速跪拜！”小鸡仔立在云悠然的房尖上，挺直了如今宽厚的胸膛，红色的羽毛迎风摆动。
看着还真挺像个神兽的。
“滚！跪拜你妹啊跪拜，大早晨的嚷嚷屁啊！”云悠然披散着一头青丝，仅着里衣里裤地跑了出来，气哼哼地大力拉开房门，头疼欲裂使她心情极为不好。
踩着当拖鞋穿的红色绣花鞋，一个锦缎长靴就朝小鸡仔扔了过去。
一脸不爽。
“玖儿~”小鸡仔从房顶上蹦了下来，院子里的尘土被它踩得翻飞一片，呛得云悠然直咳嗽，差点没犯鼻炎。
麻蛋，叔可忍婶可忍不了了，自家的兽兽，自己管。
等胡月幽和叶凭栏相继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云悠然上蹿下跳追着小鸡仔胖揍的一幕。
叶凭栏揉了揉惺忪睡眼，嘟囔了一句“大清早的都不消停，还真是精力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