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长眉眼看向沈清，“沈二小姐，随杂家来吧。”
太后？
当朝太后懿号安德，原本是先皇一个贵人而已。
直到楚蔺寒选中了暄耀帝扶持，这才意外成了太后。
因为早期位分不高，纵然是成了太后，也一直安分守己，一心礼佛，根本不插手后宫之事。
沈清依稀记得，前世直到楚蔺寒和暄耀帝彻底决裂争斗，太后也只是默默死在宫里，这样的人怎么会召见她？
众人心里也都不解，琢磨着太后的用意。
到底是沈长海经历的多，淡定下来，朝那公公笑道：“公公一路前来宣旨，想来劳苦，先喝杯茶吧。”
“不必了，”那公公颇为冷淡，“太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沈二小姐呢，沈二小姐请早吧，别叫太后娘娘久等了。”
话都这么说了，沈清和沈长海对视了一眼，而后大方得体地开口：“容公公让我去换件衣裳。”
正临深冬，沈清披了一件雪白狐裘出来，那狐领衬得她小脸愈发温婉秀美。
公公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带着沈清上了马车。
外头鹅毛大雪洋洋洒洒，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雪色之中。
皇城门打开，沈清坐的马车驶了进去，身边，一辆低调奢华的轿辇擦肩而过。
轿辇停住，楚蔺寒修长的手指撩起轿帘，冷淡又寡情的凤眼望向前方的马车。
冷风低吟而过，吹拂起那马车的车帘，女子姝艳的容颜一闪而现。
“主子？”竹墨低声询问。
楚蔺寒淡淡地放下帘子，冷淡的嗓音辨不出情绪。
“走吧。”
及至慈宁宫，沈清姿势端庄地下了马车，余光掠过这修缮极好的宫殿，一路进了大殿。
太后今年不过四十，鬓间已经染上不少白发，她原是贵人出身，气度也不见十分高傲，带着几分不问世事的内敛。
此时她正半眯着眼睛假寐，略带皱纹的手不住地转着一串佛珠。
殿中央摆着紫金兽香炉，檀香袅袅，闻之心安。
果然和上辈子一样，这太后还是一心礼佛。
沈清上前两步，礼仪俱全地对太后行礼。
“臣女沈清见过太后，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掀起眼皮子，让人赐了座后看向她，语调平平：“你就是皇后的妹妹，果然钟灵毓秀。”
非常敷衍的夸赞，沈清半坐在太后下方的椅子上，抿唇一笑。
“太后娘娘谬赞。”
太后说起来意：“哀家近日总觉的冷清，你姐姐身体不好又忙着打理后宫，其余妃子哀家又显聒噪，便想着让沈二小姐来陪哀家礼佛一月，也当是解解闷。”
沈清笑道：“能陪伴娘娘，是臣女的福分。”
话虽如此，心里却百转千回。
这是前世全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眼见着事态发展跟记忆中越来越远，沈清眸光微动。
这变数，是好事还是坏事？
太后点了点头，看向身旁嬷嬷：“竹溪，带沈二小姐去偏殿住下。”
沈清谢过太后，退了安后跟着竹溪嬷嬷一路来到偏殿。
早有四五个宫婢在此迎接，对沈清行礼。
“奴婢见过沈小姐。”
竹溪温言道：“沈二小姐就安心在宫中住一月，宫女们要是有伺候不到的，尽管跟奴婢说。”
沈清微微一笑：“有劳嬷嬷了。”
屋内烧着极好的银丝碳，温暖如春，沈清却没有多停留，而是去了外面。
宫婢们虽然会跟上来却并未阻止她离开慈宁宫，沈清心中有了计较。
看来她还算是行动自由。
天寒地冻，沈清也不打算委屈自己，随意绕了几圈就打道回府。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后娘娘到——”
一抹明黄凤服踏入，沈秋身姿清瘦，乌眸点向沈清，含着担忧。
下一刻，她牵住了沈清的手。
“你们都下去。”
沈秋温和的嗓音响起，皇后命令，殿内侍奉的宫婢都福了福身子，顺从地退下。
“阿清”沈秋目光细细描摹过沈清的脸，叹气，“太后向来不问世事，此番接你入宫，多半是陛下的意思。”
沈清心里如何不知，她默了默，须臾，一抹笑意浮起：“阿姐别担心，不过是陪太后礼一月的佛，陛下不会怎样的。”
沈秋略有苍白的嘴微微蠕动，似有话想说，但终究没有开口，只用微凉的手指轻刮沈清娇嫩的脸颊。
暄耀帝好色，谁人不知。
妹妹这般容貌，她一开始也是打算送入暄耀帝床榻的，如今，却只想让阿清离皇宫越远越好……
沈清见沈秋郁郁的模样，眉尖微蹙。
“阿姐最近身体可好？”
沈秋面上淡笑：“还是老样子。”
姐妹两絮絮闲谈，殿外太监通传的声音乍然作响。
“陛下驾到——”
沈秋脸色一白。
暄耀帝一袭龙袍，转眼踏入偏殿。
“这天寒地冻的，皇后体弱，怎么跑到这来了？”
散漫随性的声音响起，暄耀帝神色风流又凝着一丝冰冷。
沈秋顿了顿，缓缓转身朝他行礼：“臣妾见过陛下，臣妾来给母后请安。”
沈清亦是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暄耀帝的目光在这姐妹两身上打转，半晌，他淡淡道：“朕也要去给母后请安，既然都在这，就一道去吧。”
沈秋低声称是。
一行人去了正殿，往里走，正东面摆着一张香案，上头供奉着各路菩萨，太后背对着众人，虔诚地礼佛。
暄耀帝道：“儿子见过母后。”
沈秋和沈清：“臣媳/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连头都没回，暄耀帝显然习惯太后一礼起佛来就谁也不顾的性格。
他对着沈秋不咸不淡地开口：“母后喜清净，皇后既然请过安了，就回去吧，别届时身体又不好了。”
沈秋温柔虚弱的脸色一暗，略有忧虑地看了一眼沈清，才缓缓欠身离去。
太后依旧礼佛不语，全然不管这殿中人的去留。
一时之间，殿内分外寂静。
暄耀帝那双散漫又危险的瞳珠沈清：“沈二小姐今日和皇叔倒是颇为亲近？嗯？”
最后一字尾音扬起，杀意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