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山正牵着张慧芳的手，两人互相依偎着，走出机场大厅。
康英正在候机，也就是说，从京城过来的温小山，应该刚刚下飞机不久。
温小山也看见了温玉珠，他的眼中，瞬间流露出很久不见的柔光，他兴奋的冲着温玉珠招了招手，走上前。
“玉珠！怎么这么巧。”
温小山和康理点了一下头，眼中全是真诚的祝贺，“小理，你也在啊。你的节目，我和慧芳每期都看，我们真心为你高兴。”
“谢了，小山哥。”
康理看出，温小山和张慧芳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也没多说。
温玉珠也瞧出端倪，她拉过张慧芳的手，盯着张慧芳红肿不堪的大眼睛。
“慧芳，出什么事儿了？”
温玉珠拉着她，走出机场的候机大厅。就在见到淮海阳光的那一刻，张慧芳忍不住的涕泪横流。她转身抱着温玉珠。
周围进出站的旅客们，都像他们投过了疑惑的目光。
温玉珠觉得在这儿说话不是一回事，她拉过张慧芳，往自己的桑塔纳那边走去，把她和温小山安置在车后座上，温玉珠系上安全带，这才回头望着温小山。
她的眼中充满关切，
“哥，你咋回来的这么突然？事先也没通知我一声。”
温小山低眉，望向身边的张慧芳。
温玉珠这才注意到，坐在窗边的张慧芳，小腹已经微微拢起了。
“玉珠，慧芳的父亲，昨天突发疾病，走了。”
温玉珠嘴巴半张着，半天没闭上。张建明这个人是无耻，是讨厌，是自私，可是面对她的突然死亡，温玉珠都忍不住的震惊，更何况他的亲生女儿呢？
温小山的话音刚落，张慧芳嚎啕大哭起来。
她转身搂住温小山，把脸埋进温小山的脖颈里，紧紧揪住温小山的手，仿佛她稍微一松开，所有的人都会离他而去。
温小山轻轻抚摸着张慧芳的头发，轻声对温玉珠说。
“她这样已经哭了一整夜了。”
“慧芳，你怀孕了吧？”温玉珠声调提高。
张慧芳声音明显小了一些，她含着泪，点头，“嗯，三个月了……”
温玉珠趁热打铁，“你知道吗？胎儿这个月份，在母亲肚子里，是心脏发育和神经感官形成的关键期。你过分伤心，容易引起胎儿畸形。”
温小山的反应比张慧芳太大。
“玉珠！你怎么说这个……”温小山带着抱怨，“慧芳的心理压力已经够大了，你就别说这些了。”
就在温小山抱怨完，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怀中的张慧芳停止了哭泣。
她掏出手绢，捂着眼睛。
她深深呼吸着空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过了两三分钟，张慧芳放下手绢，冲着温玉珠惨然一笑，
“玉珠，谢谢你。”
温玉珠偏头，看向了温小山，劝解起来，“哥，你也别跟着着急了。”
温小山脸色微红，冲着温玉珠连连作揖、在病房里，
“妹子！对不住了！”
温玉珠开车，把温小山两口子拉去了淮海第一医院。
找病房中，温玉珠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姚金娜，她没了以往的精致，整个人披头散发，脸色蜡黄的瘫坐在病床前。
病床上，一个人形的白布，就像浮雕似的。
姚金娜双眼通红，面无表情，木头人一般瞪着眼前的人形白布。
张慧芳在温小山的搀扶下，挪到母亲身边，跟她一起跪在床边。她恐惧的往床上扫了一眼，随即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预感到，那白布之下，就是自己的父亲。
“妈……”
张慧芳扯着母亲的袖子，“妈，我爸为啥突然就走了？”
姚金娜打了一个激灵，她转身瞥向自己的女儿，这才有些些许情绪上的变化。她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更没有就别重逢后的感动。
“啪！”
她高高扬起双手，给了张慧芳一个大嘴巴。
张慧芳因为瞬间失重，本能的抓向病床，而这一扯，直接把覆盖在张建明遗体上的白布扯了下来。
张慧芳看见父亲毫无血色的脸，陡然尖叫起来。
“啊！！”
病房里，护士们个个面色凝重，有的偷偷抹泪，有的则比较镇定，凑到了温玉珠身边，“你就是家属吗？”
温小山去扶张慧芳，完全没搭理护士。
温玉珠临时充数，对护士点了一下头，“你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吧。”
护士面色也不好。
“同志，我们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按理说，张建明的遗体昨天就应该拉走的。但是这位同志一直不肯让我们动，我们也只能，”
她欲言又止。
温玉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家属情况比较激动，等一会安定下来，我在和他们提。你看好吗？”
护士颇为为难，却也只能点头同意。
“尽快吧。”
就在护士们纷纷退出，关门声显得格外突兀。
姚金娜猛地扑向女儿，“都是因为你！你父亲都是因为你的事情，他一直觉得抬不起头来，要不是你，你爸爸怎么会死？”
温小山承受着姚金娜的狂风暴雨一般的拳脚，他把张慧芳紧紧搂在怀中。
张慧芳哭得软了，最终不停的念叨着，
“爸爸……”
“你别叫他爸爸！你没资格叫他爸爸！”
温小山的心，就像被无数个刀子戳中，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如果没有自己出现，张慧芳现在应该无忧无虑，承欢膝下。
就在姚金娜继续要打的时候，突然，一只手用极大的力道，把她的腕子擒住了。
“姚阿姨！”
转身一见温玉珠，她可是温小山的妹妹！
这更让姚金娜心头起伏，忍不住的想把温玉珠也打一顿。
“你给我放开！”
姚金娜不顾形象，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阿姨，你不顾慧芳，不顾温小山，你是不是应该顾忌一下慧芳肚子里的孩子。”
温玉珠语调很高，带着威胁和警告的意味。
“孩子……”
姚金娜呢喃了两个字，不可思议的看向女儿的小腹。微微拢起的小腹，证明了一切。姚金娜几乎是绝望一般的，扑到了张建明的遗体上。
她想和他一起走。
姚金娜终于没了力气。在张慧芳和温小山的签字下，张建明的遗体被送进了殡仪馆。
醒来后的张慧芳，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她的眼中，再也没有往日总工程师夫人的那副神采。
她成了机械厂里最最落寞了寡妇，一个抬不起头来的人。她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个张慧芳和温小山说过，直到两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家里的那一刻。
张慧芳回头，脸上带着冷漠。
“妈，小山在京城还有工作，我们先回去了。你保重吧。”